第56章 谜题
谁能想到，兴义太君府里的侍女夏雪才是真正的黑龙？
夏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她曾是张士诚的妾室之一。
她的相貌并不出众，却能深得张士诚的宠爱。原因是她有着聪明的头脑和缜密的心机。时常能为张士诚出谋划策。
姑苏被明军攻破后，张士诚命几乎全部妻妾在齐云楼自焚，唯独留下了夏雪。他让她留在姑苏城，图谋所谓的复国大业。
于是乎夏雪成为了十条龙中的黑龙，统领十名手下，负责藏匿张氏遗财中的白银。
夏雪吩咐林春柳：“姑苏城咱们不能再回去了。好在有那个人负责将白银运出城。他想出的那个巧妙法子应该能够奏效。”
林春柳颔首：“是，黑龙大人。只是孙忠尚被关押在醉乡楼中。他不知内情，我怕他吃不住都尉司的严刑拷打”
夏雪摆摆手：“无妨。孙忠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更不知道咱们绝妙的运银方法。”
且说天渐渐亮了。在赵家村吃瘪的杨先生回到了醉乡楼。
他见顾寒儿已经站在了大厅里，上前问道：“许无疾回来了嘛？”
顾寒儿答：“他尚未归来。不过属下猜想他应该快回醉乡楼了。在姑苏城内查找了一夜的线索，他总要回来找您复命。”
杨先生坐到了椅子上，一连喝了两盅茶解渴。
顾寒儿见杨先生灰头土脸的样子，知道昨夜一定出事了。她试探着问：“敢问先生，您这是”
杨先生吃了大亏，嘴上却不会承认。他道：“昨夜我带人突袭城外逆党的老巢赵家村。双方短兵相接，打了起来。我身先士卒，弄脏了衣服。此战我军大获全胜。杀死张逆余党成员十余人。自身仅轻伤两人。”
杨先生在自己的下属、未来的小妾顾寒儿面前，极尽睁眼说瞎话之能事。
顾寒儿拱手：“恭喜杨先生，这番又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杨先生微微一笑：“功劳不功劳的倒在其次。主要是尽忠职守。剿灭各地逆賊余党是我的本职。我又怎敢懈怠，辜负了上位的期望呢。”
杨先生一张嘴舌灿莲花。顾寒儿却问出了一个令他尴尬的问题：“今日黎明时分，属下一回醉乡楼便先查看关押十条龙俘虏的各间房间。属下发现关林春柳的那一间是空着的。不知道是何因由？”
人一旦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谎去圆。杨先生敷衍道：“林春柳那厮冥顽不灵。昨夜我让她带路围剿张逆余党。不想半路她竟然想要逃跑，被我就地正法了。”
顾寒儿隐隐感觉杨先生在撒谎。但人家是她的顶头上司。她不好继续质疑。只说：“林春柳竟敢逃跑，说明贼心不死。杨先生代天诛灭逆贼乃是天经地义。”
杨先生咳嗽了声，站起身望向醉乡楼的门口。他喃喃自语道：“许无疾怎么还未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
许无疾和蒋琼、王三快步走进了醉乡楼大厅。
三人皆装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上是昨夜通宵办案。实则他们在兴义太君府睡了个饱。
杨先生道：“无疾，你们查了一夜辛苦了。关于那十八万两白银有何线索？”
许无疾答：“禀杨先生。属下们查了一夜，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属下们商量了下。白银去向的关键在于林春柳。还是应该对林春柳严加审讯，从她身上拿到线索，才好顺藤摸瓜，继续追查。”
杨先生苦笑一声：“林春柳已经死了。”接下来他把撒给顾寒儿的那个谎，原样复述给了许无疾等人。
许无疾听完这话后跟顾寒儿一样，内心并不信杨先生的说辞。但他亦不敢质疑顶头上司。
杨先生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我懂如何识人用人，却对如何具体办案知之甚少。许无疾，你说当下状况，我们该怎么办？”
许无疾想了想，答：“林春柳虽死。但他的下属孙忠被关押在醉乡楼中。他或许知晓白银的下落。依属下看，不如先提审孙忠。”
杨先生又端起了官架子，拿起茶盅品了一口：“嗯，无忌，你潜伏姑苏这八九月大有长进。竟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来啊，带孙忠上来。”
不多时，孙忠被带到了大厅之中。
孙忠见了许无疾等人破口大骂：“啊呵呸！你们是朱重八豢养的一群恶狗。他是弑主篡位的贰臣贼子。你们替他效力等于助纣为虐。他杀死小明王，必遭天谴！”
在都尉司的人面前咒骂洪武帝，无异于找死。
杨先生怒道：“蒋琼，先生上去抽他正反二十个大耳光。”
蒋琼上前，抡圆了胳膊“啪啪啪啪”开始抽孙忠的耳光。
孙忠虽被打得满口是血，却依旧嘴硬：“没吃饭嘛？朱重八的鹰犬都是没卵的娘们？”
蒋琼气得瞪大了双眼：“好贼。还敢嘴硬。看我不抽烂你的嘴！”
就在此时，许无疾附到杨先生耳边建议：“蒋琼手劲大。这么抽下去，恐怕一会儿孙忠便无法开口说话。会耽误查问正事。”
杨先生听了这话，吩咐蒋琼：“停手。”
随后杨先生命令许无疾：“无疾，人还是由你来审吧。我旁听便是。”
许无疾问道：“孙忠。你潜伏兴义太君身边，居心叵测。此事我暂且不追究。我问你，张氏遗财中的十八万两白银放在何处？”
孙忠骂道：“林春柳那个叛徒不是告诉你们了嘛。白银藏在齐云楼地宫内。”
许无疾道：“可我们昨夜已经去过了齐云楼地宫。那是一个流沙机关陷阱。还好我们及时识破。不然真要上了林春柳这妖女的当，葬身地底沙海。
孙忠笑道：“哦？林春柳是在诓骗你们？我就知道，黑龙大人不会如此软骨头。”
其实孙忠亦知林春柳并非黑龙。他只是想继续误导许无疾等人。
许无疾道：“孙忠，若你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老老实实与都尉司合作。说出白银下落。否则等待你的将是千刀万剐。”
蒋琼在一旁建议：“杨先生，我看不动大刑这厮是不会招的。不如属下开始给他上大刑？”
孙忠突然改口：“且慢。若我告知你们白银的下落，你们真会放过我？”
许无疾道：“这是自然。”
孙忠装出一副踌躇的神态。片刻后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好吧。我告诉你。白银藏在，藏在”
蒋琼有些发急：“到底藏在何处？卖关子我再抽你二十个大耳光。”
孙忠狡黠一笑：“关了我一夜，水米没让我打牙。想让我招供，起码先给我口水喝。”
许无疾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杨先生。杨先生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许无疾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孙忠。
孙忠却道：“我这人天生不爱喝茶。只喝井里的凉水。喝凉水才痛快。”
杨先生吩咐豹勇营的李指挥：“去，给他舀一瓢凉水。”
李指挥却纹丝不动。他的靠山蓝少将军亦在大厅内。他绝不会轻易听从杨先生的命令。
直到许无疾开口：“劳烦李指挥。”李指挥这才去厨房舀凉水。
杨先生十分尴尬。他这个都尉司首领在军中的威望，还赶不上许无疾一个小小校尉。这让他很下不来台。他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片刻后，李指挥将水瓢端到了孙忠面前。
孙忠“咕咚咚、咕咚咚”一饮而尽。随后他一抹嘴：“呵，真痛快呐！”
许无疾道：“水已经喝了。告诉我，白银藏在何处？”
孙忠答：“白银就藏在盘门外的赵家村。”
“啪！”杨先生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你还在撒谎！赵家村那边除了毒蛇、滚木礌石、竹枪陷阱外，哪里有什么白银？我昨夜已经过去查探过了！”
孙忠笑道：“哦？那你们昨夜一准在赵家村损兵折将！看来是林春柳把你引入了赵家村。凭着她的才智、身手。此刻她应该已经顺利逃脱了。”
许无疾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赵家村跟齐云楼地宫一样，亦是十条龙设置的陷阱。区别在于地宫那个陷阱被我及时察觉。而赵家村那个陷阱是不是真像杨先生所说，他杀了林春柳和十多名逆党，大获全胜——就只有天晓得了。
杨先生恼羞成怒：“什么顺利逃脱！她被我就地正法了。蒋琼，给孙忠上大刑！”
蒋琼搓了搓手：“杨先生放心。属下一定将看家本事拿出来。”
孙忠破口大骂：“黑龙一定会替我报仇的！若我受刑时怂包软蛋，我是小娘养的！”
蒋琼请示杨先生：“杨先生，这醉乡楼的大厅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属下在此给孙忠上刑，怕会脏了杨先生您的眼。不如属下将他带到二楼雅间？”
蒋琼在醉乡楼潜伏了九个月，当了九个月的跑堂，扫了九个月的大厅。他是在心疼大厅的青石地板。
杨先生道：“阿弥陀佛。我这人平时是最见不得血的。好，你将他带走上刑。”
蒋琼将孙忠押往了二楼雅间。
杨先生喝了口茶：“无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许无疾答：“辰时二刻。”
杨先生慢条斯理的说：“司里给你的时限只剩下了二十四个半时辰。我一向是赏罚分明的。若到了死限，十条龙未能连根拔起，金鸡湖出现屠戮惨案，张逆余财未找齐。那我只能对你施行家法，将你流放岭南。你的手下蒋琼、王三亦要随你去岭南那烟瘴之地。”
许无疾嘴上说：“属下牢记杨先生教诲。”心里却在抱怨：你若不来姑苏横插一杠，胡乱指挥弄丢了林春柳。或许我会将这件差事办得更加顺利。
二楼雅间内传出了孙忠的哀嚎声。
杨先生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大清早就听到这动静，大为不吉。”
杨先生这人一贯如此，表面看菩萨心肠，实则办实事喜欢下死手。歹毒起来比谁都狠。
就在此时，施耐庵跟罗贯中走进了醉乡楼。
昨夜在地宫分手时，杨先生告知过施耐庵，有事可以来醉乡楼找他商议。
杨先生起身客套道：“师伯。您是为书稿的事来的吧？我们这两日实在腾不出手来帮您。等忙完这两日，我派专人替你寻找书稿。”
施耐庵道：“我来此不是为了书稿，而是为了你们的大事。”
杨先生问：“我们的大事？”
施耐庵道：“昨夜你们在齐云楼遗址上的交谈我听了个大概。张士诚有十八万两银子留在了姑苏城中。十条龙准备将这笔银子运出城，作为叛乱军费，祸乱江南，然否？”
杨先生答：“然也。”
许无疾问：“施先生，您离开张士诚已有四年之久。难道知晓那批白银的下落？”
施耐庵道：“下落我不晓得。但我可能知道那批白银如何运出城外。”
许无疾眼前一亮：“哦？还请施先生赐教。”
杨先生显然认为许无疾代他询问施耐庵是越权之举。他不满的咳嗽了一声。
许无疾连忙附身拱手：“属下唐突了。”
杨先生说出了跟许无疾几乎相同的话：“还请师伯赐教。”
施耐庵道：“可有长颈酒壶？”
杨先生看向许无疾。许无疾答：“有。王三，你去取来。”
王三取来了长颈酒壶，放在了桌上。
施耐庵从大厅桌上的筷筒里拿出了一根筷子，他道：“筷子有七寸六分。象征人的七情六欲。哦，我扯远了。你这酒壶高约八寸，对吧？”
许无疾道：“正是八寸。”
施耐庵将筷子放到了酒壶内。他问众人：“双手不得触碰酒壶，也不能用工具打碎酒壶。如何从酒壶中取出筷子？”
施耐庵给众人出了谜题。许无疾猜不透这谜题与十八万两白银有何关联。
许无疾道：“施先生，事情紧急。还请您明言。”
施耐庵道：“不多耽误你们功夫。给你们一刻，若能猜出这谜题，就能猜到十条龙从城内运银子的方法。
王三道：“施先生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手不碰酒壶，如何将筷子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