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华篇·浮萍之章·泼茶
“啥情况啊？”
小吴小赵二人捂着耳朵，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知所措道。
墨择眉头紧皱，慢慢的站起身，脸色凝重。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泼茶？（城南俚语，意指惹事闹事）”
“泼茶？在这？”小吴有点发懵，一旁的小赵也疑惑了：
“在茶楼闹事儿？谁胆子这么大？”
“念力御器……刚才飞过来的是两把飞刀，对方有点东西，你俩最好闪闪——”墨择又补充道。
二人点点头，但心中不免疑惑：谁会有那个胆子在唐都，在平宁茶楼闹事？
墨择也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他只是谨慎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将念力波动散发，捕捉着附近的可疑异动。
刚才的那声响彻茶楼，这里的茶客大都是寻常百姓，自然没那么敏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细微的异样，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是心慌意乱，人群隐隐有了涣散的趋势，不少人陆续开始奔走逃离。
底楼，站台上的说书先生停下了手中摇扇的动作，抬头看向了天空，眼神中有一丝耐人寻味。
不远处的柜台，年轻的掌柜姑娘也收起了拨弄算盘的纤纤玉手，柳眉微蹙，明亮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深沉，而她身前，本来正在和她一起理账的阿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不由得肌肉绷紧了起来。
二楼，安老放置棋子的动作一顿，转而在棋盘上方轻轻挥了挥手，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顿时分隔开来，汇聚成两股光辉，在他两手之间凝成了黑白两把短剑。
“这局先欠下，你没意见吧？”
夏老抬眼瞥了瞥他，不屑地磕了一下烟杆，伸手虚握，旁边的渔叉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掂了掂渔叉的分量，用一副鄙夷的语气说道：
“方便你下次再整小把戏么，哼……”
二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周身的气势猛然上升到一个极具压迫的地步，震得周围人纷纷避让，不明所以。
唯有那与二位老者熟识之人，才知道他们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不由得暗自惊奇。
“只怕，这是来者不善啊……”
夏老盯着茶楼上方的天空，吐了一口烟圈，说道。
三楼，偷偷喝酒的沈老头闷下最后一口酒，收起了葫芦，招起身旁的小马扎。那张小马扎分成了数根短棍，首尾相接组成了一根齐眉棍。
他持棍在地板上戳了几下，引念力放出，扩散出一股猛烈的气浪，吹得周围人脚跟有些不稳。
“诸位，今日戏已终，该散场了。”
平宁茶楼虽不是多大地方，但可谓卧虎藏龙。玖击溃那道来历不明的攻击不过数息，深藏不露的众人便反应了过来，纷纷做好了应对准备。
只有寻常的茶客人家，依旧不明所以，只能感觉到茶楼的气氛忽然冷了下去，连嘈杂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太见了。
“嗖——”
三楼，刚准备将小吴小赵拉起来的墨择忽然停下了动作。下一刻，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墨择的身影瞬间消失，一道黑影紧接着狠狠的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那力道之猛，连实木柱子都凹下去了一块儿，木屑飞溅，那龟裂的纹路清晰可见。
小吴定睛一看，见从那柱子下狼狈爬起的是一个身型佝偻，姿势极端扭曲怪异的人型活物。“它”身上衣着怪异，本应该是脸的部位却并没有人的五官，取而代之的是字样诡异的符咒，露在外面的四肢不仅缺了一只胳膊，而且皱巴巴的，当真怪异到了极点。
小赵也看见了那东西的怪样，不由张口惊呼：
“草，什么玩意——”
且不问这短短一瞬墨择是怎么反应过来并放倒这东西的，二人反正是将学生的儒雅抛之脑后了，当下就惊呼出声。
那似人非人的东西也注意到了二人，扭动了几下泛黄的脖颈，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咔咔声，随后举起了扭曲的利刃，狠狠地扑向二人。
二人毕竟只是青年学生，何曾见过此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劲风从二人身旁掠过，一阵猛烈的碰撞声后，他们只听的周围顿时惊呼一片，随即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像是乱雨打萍一般杂乱。
待二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畏畏缩缩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东西被死死嵌进了柱子之中，再难动弹，仔细看去，那东西胸口像是挨了重击一般诡异的凹了下去，活像被压扁的灯笼。
也正是那一处凹陷，让其卡在了柱子中动弹不得。
就算这样，那东西竟然还没有失去生机，而是诡异的抽搐着身躯，画满符咒的无面“盯”着二人，看的他二人一阵心悸。
小吴瞪大了眼睛，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如历大劫。小赵也好不到哪去，不停地揪着胸前衣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待他们站起身，有一人拍了拍小吴的肩膀，给他吓了一跳，惊骇不已的回过头去，当看到是玖，才长舒一口气。
斩出那一刀逼退了那东西后，玖没有废话，指着奔散的人群当机立断开口道：
“两位，此地危险，不可久留，快走吧。”
二人先是一愣，看了看混乱的周围，随即反应了过来，郑重的与玖对视一眼，说道：
“公子多加小心。”
并没有说什么留下来帮忙的之类的话语，因为他们明白，这种场合之下，他们如果不先行离去，只会成为拖累。
大陆上的强者，或是掌握了熟练的体术或兵器之道，或是习得了存在于大陆之上的奇异力量，他们本领高强，对上魔物更是尤其有效。
他们是人类对抗各种天灾人祸的先行者，为域弈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能否跻身于强者之列，除却先天的因素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因素便是对念力的运用。
念力可以看作是人的肢体的延伸，一种可以辅助人们完成一些操作的奇异力量，虽然大陆上的人基本生来就具有念力，但能将其磨练的心随身动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至多用念力挥起一阵细若鼻息的微风，而熟练掌控念力，达到可以御物的程度，正是成为强者的条件之一。
而玖，不仅能念力御刀，还能使出如此强大的招式，很显然，他便是二人认知中的强者。至于墨择的实力，他们自然知根知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谈留下来帮忙了。
小吴和小赵压低身子，挤入了人群，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玖的目光在他们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挽了个刀花，斩出一刀，将钉在柱子上的那东西震得稀碎。
与此同时，墨择从旁边的人流中逆行了回来，他丢开手中的一团残屑，与玖背对背站定。
他摆出腿法起势的动作，状似玩笑般问了一句：
“并肩作战吗？”
随着人群逐渐稀疏，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们也都纷纷现身，突兀的出现在各个角落暗处里，隐约对茶楼里剩下的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玖看着围过来的那几个脸上画满符咒的家伙，目光清冷：
“当然。”
话音落，二人同时动身。
同时动身的，还有那早已蓄势待发的众人。
……
小吴和小赵在汹涌人群中挤出了茶楼，累的气喘吁吁。
小赵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断断续续的说：“咱……不能真就……就这么跑了吧？咱去……去——”
“去卫兵司，找帮手！”小吴当机立断，说完了小赵没说完的话。
听着茶楼里的打斗声响彻街道，小赵点了点头，随即与小吴一路狂奔，直指卫兵司。
……
夕阳将晚霞洒向天边，一片静谧祥和。
但茶楼里，却在进行着惊心动魄的战斗。
“咻——”
一枚尖锐的绳镖腾出，将一个堵在门口的偷袭者贯穿，手持绳端的小秦娘凝神发力，念力如同潮汐般顺着镖绳疾走，随即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将那家伙震成了碎片。
见正门已清，旁边与另一偷袭者纠缠的阿良猛然发力，瘦弱的身躯竟然浮现出虬结的肌肉，顿时力量狂增。
他一掌劈过去，将对方砸进了墙中动弹不得，随即他脱身赶来，将几名没来得及逃离的茶客轻飘飘的丢了出去。
用念力轻轻托起一片碎屑，小秦娘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柳眉蹙起，显然已经看出了这东西的真面目。
“掌柜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看来今天咱这生意算是打水漂了啊，光这修缮就要花不少了吧……”
阿良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倒吸着凉气，强忍阵阵刺痛来到小秦娘身边，想开口却又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试着整点蹩脚的玩笑。
“又不克扣你的工钱，紧张什么，笨。”
小秦娘脸色有些苍白，她听得此话，无力地笑了笑，踮起脚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这一举动直接给阿良整害羞了，他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但在注意到了那个被打进墙里的家伙的挣扎后面色一变，准备上前补上一拳。
“唰——”
一道疾风如飞刃般扫过，赶在阿良之前斩在了对方身上，瞬间就将其震成了碎屑。
阿良停住了脚步，看向来人，不由得诧异：
“荀先生？您……没走吗？”
“啪——”
“哎哟！您打我作甚？”
阿良捂着脑袋埋怨道，而他身前的人，正是先前那位说书先生。
荀先生抖了抖凌乱的长衫，没好气的轻笑一声：
“怎么，就许你们年轻人大展身手，还不准我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完，他一挥手中折扇，那小小的扇面居然卷起了一阵疾风，声势浩大，连一旁的阿良都觉得有些脸面发疼。
随着荀先生轻巧地抖转手腕，那阵疾风便像是脱缰的马儿似的狂奔了出去，卷起了一地狼藉，将所到之处的“偷袭者”尽皆卷入其中，绞的支离破碎，残屑飞溅，而沿途的桌椅却又安安稳稳的留在原地，甚至连桌上碟子里摆的枣子都不曾被撼动，可见出招者功力之深厚。
“先生，您有这招为何不早使出来，岂不是更方便？”
看着与自己缠斗许久难以搞定的对手被一招解决，阿良心里顿时郁闷不已，又看了看自己肩上不慎被对手划出的伤口，顿时垮起了脸，苦笑道。
“你这娃子，好歹搞清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吧，这东西的来历可不简单哩。”
“啊？难道这不是魔物吗？”脑袋不太灵光的阿良打的时候没多想，只当是魔物来犯了，所以下起手来轻车熟路的——虽然不太奏效。
荀先生笑了笑，声音爽朗非常，他没有马上回答阿良，反而远观了一下在其他位置战斗的众人，啪嗒一声合上了折扇：
“估摸着除了你和墨择两个傻小子，还有那个年轻人外，都已辨认出来了吧。”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小秦娘，笑问：
“如何？秦丫头，可看出些门道来了？”
小秦娘不动声色的用念力暂时压制住隐蔽的伤口，嫣然巧笑道：
“先生有此功力，何不考虑兼个扫地的活计，晚辈可以开个好工钱，绝不比说书来的少呢，至于这东西……”
看着眼前飘着的碎屑，她的笑意敛了敛。
“纸傀……倒真是少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