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华篇·浮萍之章·且看
不疾不徐的迈着方步，墨第林很快就踱到了会客厅。
深青色的门扉被人从外面掩上，看着那个已经有些疲惫之感的熟悉背影，墨第林不由得轻叹一声，眼中透出些回味之意。
砚叔掩上门后，转身自然地对着墨第林行礼，像是早知道他会过来似的。
“又出去了？”墨第林问得没头没尾。
“自然，说要三天，估计后天就把人拐回来。”砚叔也答得没头没尾。
“放在平时也就随他去了，但这次不行，后天托个人给他带话，至少要多留他两天，给知家那边透个信吧。”
“明白。”砚叔作揖，应下的极为顺畅，丝毫没有要询问缘由的意思。
“可有疑问？”墨第林本想卖个关子等他发问，见他没什么反应，自己反而忍不住先问出了声。
“先前长家的频发家书，二公子又碰巧遇到那位时，其中缘由我便已经猜了个大概。”
砚叔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常。
“哈，还得是你，不然二小子那脑子大抵也是转不过来。”听到这个回答，墨第林似是满意非常，不禁抚掌大笑。
砚叔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笑声很快停止，墨第林再次看向砚叔，目光中透露着凝重:
“此次不比寻常，可还有应对之力？”
砚叔像是很不满意他的看轻，略微撇了撇嘴:“倒也没老到那种程度。”
“哈哈，有你的话，我自然放心，等到事了，再像从前那样聚一次吧，”墨第林笑得有些勉强，叹而不语，良久，才低低说道，“像从前那样，我唤你一声阿砚，你称我一声公子，你我再次饮酒赏月，歌天问地……”
夕阳彻底坠下，霞光余晖下的二人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注视着远方。
仿佛过了很久，微风中才传来砚叔轻轻的话语:
“年轻啊，总归是好的。”
夕阳虽落，但朝阳还会再次升起。
……
“在下先前在入城时见到过与东华建筑风格迥异的建筑，看上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倚在了阁台的栏杆上，玖看向下方繁华的闹市，说道。
和之前在外城看到的有些西陆风格特点的建筑不同，东华传承的建筑风格有着一股柔和的美感，无论是飞扬的檐角，还是千姿百态的窗格，亦或者是那深色的梁柱，都融合着些许自然的韵味。
这让玖感触颇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久远之景。
“外城是近数百年扩建的，和建起这片城区的时间相比，算不得久远，那会儿很多西陆的新鲜玩意都在往这边传，那边的建筑会带点其他地方的风格也不奇怪。”
从纸袋中掏出一个烧饼，墨择一边解释着玖的疑问，一边将手中的烧饼丢了过去。
玖轻描淡写的接住飞来的烧饼。
“尝尝，那老头的手艺是这片最好的，多年的经验，保真。”墨择笑嘻嘻的说着，又掏出一个烧饼，三两下便解决了个干净，一套动作端的是无比熟练。
“墨公子也流连于这处闹市？”玖不紧不慢的吃着烧饼。
“墨府虽大，待久了也是好生无趣，多出来逛逛，结识一些有趣的人，挺好的不是吗？”
晚风微微吹动他的短发，繁华闹市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出一张俊逸的侧颜。
玖看的养眼，也笑了笑:“那你可得尽地主之谊，带我这外乡人好好逛逛了。”
“那是自然，不过说起来啊，你真的是外乡人吗？怎么看你都像是东华之人吧？”
玖剥皮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转瞬即逝，短到墨择都没注意到。
“非也，东华是我此行的目的地，至于我的来处……另有其处。”
墨择愈发好奇:“不是东华，那你也应该是东陆之人吧？大陆上不同地方的人长相还是很有些差别的，看你的面相，可不像他处的人。”
想到这，他没等玖回话，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不是东华，莫不是北边点的桐邡？桐邡再往北就是北陆了，不太可能……还是西边点的周竹？也不像啊，那边的人长相已经和东陆很有不同了……”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他笑着看向玖：
“不解惑一下么？”
玖看的好笑，倒也没有卖他关子，直截了当答道:
“西陆塔沃。”
墨择手上一个没拿稳，烧饼险些掉下楼去。
他似乎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塔沃？”
“嗯。”听着像是玖轻哼了一声。
若说东华为东陆之代表，那西陆的塔沃，则可以说是横跨了整片大陆与东华遥遥相对，说二者是天各一方都不为过。
“那么远啊……”
“是很远，刚起程时在下也没想着会走过这么长的旅途，但在旅途中邂逅了很多，便坚定了走下去的心。”玖的声音轻若微风，他沉默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望向了那天空中明亮的玉盘。
黑衣青年微闭双眸，伸手对着天空轻挥，像是在抚摸月亮一般，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黑眸中倒映着光华——那光华，是来自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是来自那高天之上的月亮呢？
亦或者是……来自青年内心深处的所思所念。
墨择倚着栏杆站在一旁注视着玖——黑衣青年那模样，似是在回忆什么久远之景，又似乎……有些莫名的小心翼翼。
墨择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啃着烧饼，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嗯……今夜的月色倒挺美，不过可惜朔星看不太清了……“”
玖的动作顿了顿：“朔星？”
墨择:“啊？”
“对啊，朔星，怎么了？”墨择指了指月亮，“最近满月，有点被月光盖住了，不过眯一下眼睛还是可以看到的。”
边说还边轻声说道：“你说，那些在外的游旅之人，看到这朔月之景，会不会有所感怀呢？”
他没有留意到旁边人的动作。
玖微眯双眼，果然在月亮旁边看到了另一个“小月亮”，那是一个比之月亮要小上很多的天体，光亮远不及月亮明耀，不细看的话倒真容易被忽视。
他侧过头看了一下，黑发的桀骜青年还在若有所思。
转过头，盯着夜空之上的朔月，他似乎在轻轻呢喃：
“也许会吧……”
黑衣青年心中的千思万绪，最终化作一缕复杂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