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为何要这样做?
卢凯恒将山寨里的帐房请来自己房中,同来的还有燕行,以及原本就在房间里的陈芷柔。
账房先生是个年近70的老汉,原先读过书,做过跑堂小二,看过一些饭店账册。上山寨之后,由于年纪太大,不适合在外拼杀,又看过账册,于是让他负责记录账册。
“小的名叫古汉,见过寨主,见过夫人。”古汉颤颤巍巍地跨进房门,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寨主,此刻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知自己账册上犯了什么大错。
“老古,你先看看这几天的账目,是那个人过来报账的?”燕行递给他一本账册,翻到相应的页数,用红笔勾画着需要看的内容。
“好,好的。”古汉拿着账册仔细瞧了瞧:“回军师的话,这几笔账目与一人有关,乃是负责进城采购的窦二。”
山寨里大部分物资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但是总有一些必需品如布料、笔墨等山寨生产不了的物资需要采购。因此每月都会派暂时没有被政府知晓或通缉的人,进城去采购物资。
这些人从长期看不是固定,但短时间内不会变化。
这个窦二是上个月才进入山寨的人,原先在城里做小生意,家里二老去世后,无牵无挂,做生意需要交保护费,年纪一大把又因贫穷娶不上老婆,因此上山寨来的。
“把窦二叫来。”卢凯恒对燕行说。
门外的弟兄前去请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满脸麻子的男人进门来,正是窦二。
“窦二,这些日子在山寨住的可习惯?”卢凯恒对来人寒暄道。
“习惯、习惯……”窦二是第二次见寨主,虽然见卢凯恒平心静气地说话,却也知道他寨主的身份,摸不清他的路数,“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寨主,能够收留小的。”
“最近你负责进城采购?”
“回寨主的话,是小的。”窦二点头。
“那你就是承认你中饱私囊了?”卢凯恒继续说道。
“是……啊不是!”窦二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又着急忙慌地摇头,抬头喊冤:“小的啥都不知道啊!”
卢凯恒一把抓住窦二的头发,使得对方完全动弹不得。他凑近窦二的脸,威胁道:“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此时,连站在旁边的陈芷柔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寨主,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窦二的下颌开始不自主地发抖。
卢凯恒看窦二嘴里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拼命说自己没有问题,手上用力,转而掐住他的脖子,缓缓使劲。窦二的脸缓缓变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眼突出,口鼻张着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啊……”窦二嘴里发出无意识地呻吟,双眼开始翻白。
“等……等等。”陈芷柔突然发声,她说完,便见卢凯很转头看她,眼睛里的戾气未消。陈芷柔被吓了一跳,但仍掐着自己的虎口,稳定心神,说道:“也许……的确不管窦二的事情。”
卢凯恒虽然对陈芷柔有好感,但不至于到听从她随口一句话的地步,手上的力气未撤,嘴角微笑着问她:“为什么?”
“我……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账目。”陈芷柔缓缓出声,虽然声音极小,但语气平稳,卢凯恒听着,不知为何,心里感觉到些许平静。
陈芷柔继续说:“这些账目都出自窦二来自城里的采买没错,但是这些采购的需求是所有山寨内兄弟决定的,如果要做手脚,就要联通所有山寨弟兄,不然的话很难隐藏。反而是记录这些账目的人,可以从中做手脚。”
卢凯恒和燕行同时看向在旁围观、未曾出声的古汉。
古汉听到陈芷柔提到他,吓得腿软,原地跪在了地上。
“窦二,”陈芷柔问道,“你仔细看看这些采买的条目,看的时候注意数量。”她把账目拿到窦二面前,卢凯恒讪讪然放开他,窦二谢着接过陈芷柔手中的账册,仔细看起来。
没过一会儿,窦二便奇怪地指着其中一处账目:“不对啊,那天我明明只买了五壶油墨,这里怎么写着十壶?”
“这里也不对,这里我记得很清楚,是给寨主采买了一套青花茶壶套装,怎么写着两套?”
原来自己来之前,卢凯恒连一套正经的茶具都没有,陈芷柔心想。
“咳咳……”卢凯恒脸色有些不自然,“古汉,你可有理由解释?”
卢凯恒原本是看古汉年纪大,看上去也老实,出于对长者的尊敬而没有用心,如此看来自己真的是“以貌取人”了。
古汉此时跪倒在地,全身抖似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全无刚才那种镇定自若。燕行和卢凯恒对视一眼,看来证据确凿了。
“古先生,你为何要这样做?”陈芷柔刚才看到卢凯恒和燕行对古汉态度比对窦二好,还觉得古汉应该挺感恩卢凯恒收留他的,没想到真的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古汉抬起头,眼中早已没了之前装出来的受惊之色,只有临死前的恐惧。
老汉的舌头几乎僵硬,含糊地说道:“我年轻时在邻县的饭店里做过小二,见过有钱人大鱼大肉,而穷人只能吃饭店里的泔水。后来我利用身份之便,给一个想要卖女儿换钱的男人偷过钱,没想到他为了更多的赏钱,转身就把我供了出来。我被开除后,四处讨生活,没有正经职业,也没有机会成家,如此混到了这般年纪上了山寨。”
“想着在山寨里结束自己平庸的一生,可是谁知道你们又让我当上了账房先生。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我想把账目写清楚,但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所以我才想把数字往大了写……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做手脚了,只是以前不明显,就一两条。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这次被发现我也不后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完,古汉转过身对陈芷柔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你,寨主夫人,给了我一个解脱。”
陈芷柔看着面前的老汉,感觉有些不对。
突然,古汉表现出一种与老年人不匹配的快速,直冲向房间一旁的木柱子上。
一头撞在木柱上,额头因外力塌陷,红白色的浆水混合着喷溅出来。
卢凯恒及时将陈芷柔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将其包裹住,让她没有被溅到液体浆水,也没有直接看到古汉的死状。
陈芷柔只听卢凯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燕师,打扫一下。”
陈芷柔没有勇气去看古汉,任由卢凯恒将自己抱在怀里,远离那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