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生死旧梦
卢太太大概认了卢庭芳这辈子娶不了高门妻的命，让我敬了媳妇茶，然后鼻孔看着我开始训话：“陈氏，进了我卢家门，生死都是我卢家的人，你待庭芳要尽心，庭芳要是不好，你就趁早了结换座贞节牌坊吧！”
“陈瑾玉，婆婆。”
卢太太拧了眉，对我的反抗十分不高兴，抬手拍了桌子要请家法，二奶奶拦着她说：“婆婆息息怒吧，大哥还指着大嫂活命呢，看在大哥份上绕大嫂一回吧。”卢太太打老鼠怕伤了玉瓶，恨恨的说了句“好得很，陈瑾玉！”
二奶奶私下里跟我说，没必要对上卢太太，她当惯了家里的女大王，回她一句像捅了马蜂窝。“二奶奶我有名字，我不喜欢她陈氏陈氏的喊我，好像我已经是刻在牌坊上的卢陈氏一样。”二奶奶没有回我，让我别那么生分，喊她蓁华，“其叶蓁蓁，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我爹对我这辈子，大概也就是相夫教子的期望了吧。”她说完好像悠悠叹了口气。
“蓁华，你教我念诗吧！我给你做荷包感谢你！”我挽着她的胳膊说。
“大嫂你愿意相信我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能要你的荷包。”蓁华看着是真的高兴，眼睛都笑弯了，我趁热让她也喊我瑾玉，这是我在卢家4年来第一个朋友。
有了蓁华的课外补习，我踩着线跟卢庭芳进了北平大学，他满脑子风花雪月，我也只能跟他着学文学。去北平前，李小姐来卢家看卢庭芳，卢太太跟见了亲爹一样高兴，极尽殷勤，恨不能给李小姐上三炷香。
她亲给李小姐端了茶，笑眯眯的看她：“李县长安好？早听说李县长要高升，我今天见了你，才知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李小姐很客气：“是，已然升了厅长了。”
卢太太更高兴：“幼韵啊，我这么叫你你别介意，我没有闺女，今儿看了你跟看见我亲女一样，早也听庭芳说起过你，我那时就知道肯定是个才貌双全的高贵人儿，这一见果然如此。”
李小姐还未说话，就听见卢老爷的声音：“李小姐能来府上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边走边吩咐：“还不去把大少爷抬过来，见了李小姐，什么病都能好了！”我心里哂笑，卢庭芳哪里是病了，是没脸见李小姐差不多。
李小姐听了忙说：“卢老爷太客气了我来就是为了看庭芳的，他既然病得起不来，我过去就是了。”卢老爷连声应好，天作证，我来卢家这些年第一回见卢老爷笑出一脸褶子，简直堪比范进中举。
我拦住想亲自送李小姐过去的卢老爷卢太太，主动请缨：“李小姐久不见大少爷肯定有许多话想说，公公婆婆去了大少爷和李小姐肯定不自在，有话也不能说了，不如让我去吧，送了我再回来。”卢太太终于拿正眼看我，给了个我二进宫以来第一个好脸色，说我想的周到。
路上我支支吾吾的问李小姐能不能不嫁给卢庭芳，李小姐就问我怎么这么觉得的，我就说：“我听见卢家两口子跟卢庭芳商量了，他们说你要是愿意嫁给卢庭芳，就在族谱上写你是平妻，再让你们去县政府领证，给我正妻的名头，给你正妻的身份，卢庭芳自己还算有点羞耻心，没脸跟你说才拖到现在的。”我看了看李小姐，见她好像不生气，就接着说：“他们家算盘倒是打得响，我不是稀罕卢庭芳，是他配不上你，他都不敢说只要你一个人。”
李小姐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她告诉我：“瑾玉，我大你四岁，或许曾经我们之间爱过，但是现在我对他没有其他感情，说是来看他，也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出来玩，当爹妈的看儿子总是千好万好，他卢庭芳配我还差的远呢！”
她说完又揶揄我：“我今天要是说我就吃了秤砣了，就想嫁给卢庭芳，你怎么办？你不怕我挑唆卢家两口子把你赶出去？”
我信誓旦旦：“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帮我那么多次，你也没有我是个丫鬟就看不起我。”
“那万一是我为了在卢庭芳面前表现呢？”
“不可能，他不值得！”
“瑾玉，如果有一天，你想走了，就来找我，我帮你从卢家离开。”
或许女人总是容易心疼女人，李小姐明明和我没什么关系，却给了我姐姐一样的感觉。或许对她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我想走，但不是现在。我爹我娘还在这里，卢家人丧心病狂，他们怎么办？
到了卧房，卢庭芳看见李小姐就像饿久了的猫见鱼。我在门外等着，偶尔能听见几句卢庭芳激动的话。
“好久不见。”李幼韵淡淡的说。
“幼韵，我真高兴你能来看我，我们之间多久不见了？”
“不记得了，太久了，久到我听别人说才知道你结婚了。”
“不，幼韵，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们三兄弟我娘最疼我，我不忍心让她难过。”卢庭芳急于解释，说出的话只让人觉得虚伪。
“所以你就忍心让我难过，卢庭芳，我们认识6年了吧？6年才让我看清你！”大抵天下恋人分手的时候都不能和平，李幼韵说的再平静，心里也有情绪翻涌。
“幼韵，我和瑾玉之间有名无实，我心里唯一的妻子只有你。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你都忘了吗？”卢庭芳急得躺不住，坐起来轻晃李幼韵。
“你如果不想，你不能反抗吗？有人拦着你绝食上吊了吗？你娘你娘，三句不离娘！你们家不能娶了瑾玉之后留着名头，让瑾玉换了姓名生辰回家吗？说白了是你太贪心！”李幼韵是个聪明女子，她的话够犀利，够真实，像一把尖刀戳破了卢庭芳最里的面具。卢庭芳脸色惨白，嗫嚅几下说不出话来。他又不甘心这么和李幼韵分开，只能苦苦哀喊“幼韵，你可怜可怜我，幼韵…”
“卢庭芳，体面些吧！”起身以后她又补了一句“别为难瑾玉。”说完转身离开，任卢庭芳哀喊也不回头。
卢家夫妇依依不舍的送走李小姐，那姿态简直酸死人，梁祝十八相送都没这么深情，殊不知人家李小姐早就看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