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归神位
深渊之下遍布的荆棘纵横缠绕在他身上，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双赤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在暗夜里，这一抹猩红显得尤为刺眼。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周身的荆棘瞬间化为了粉末，消失殆尽。封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这世间再没有能阻挡他的东西了。
岱山地狱上空，一股强大的力量如火星一般飞溅而出，烈焰之中隐约可见一个男人，他身披甲胄，胸口微微敞开露出些许肌肤，腰间竖着复杂纹样的金色腰带，浑身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低眉扫视了一圈，手腕轻轻一动，地上的四魔使突然有了反应。
月怜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呼吸着，她看向不远处的鬼刃几人，四魔使都已经醒了过来，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瞬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见四魔使个个肃然起敬，双手交叉放在肩头，朝着空中的男人虔诚地行礼。
“恭迎魔神回归。”整齐有力的声音回荡着。
飞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反应，他轻轻挥手，定音珠来到了他的手中。
十劫链粉碎之际，紫灵玉中封存的记忆也被定音珠内熟悉的气息吸引了过去，此刻飞廉看着定音珠的神色不明，拿到定音珠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昨日种种仿若一场梦，在这数万年的沉睡中，随着时间远去，那些曾经分不清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又一次提醒他记起。
飞廉微微用力，定音珠就这样在他的掌中化为了粉末，连同着那段记忆一起消失得彻底。
烈焰重燃，飞廉消失在岱山地狱之中，只留下一句空谷回音一般的命令，“回魔界。”
——太苍宫——
“快让本君进去，你这臭麒麟连本君都不认识吗？”九卿一脸嫌弃的看着赤羽，还好当初没让这家伙来沧澜殿，就这眼力见儿，早晚得把他气死。
赤羽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小仙自然识得九卿上神，只不过帝君吩咐过了，若非他亲自出关，任何都不得入内打扰，上神还是请回吧。”
九卿气得翻白眼，元辰可真是找了个好门神，如此这般铁面无私，想这万年间他一向自由出入太苍宫，这恐怕还是第一回被拒之门外，赤羽再怎么说也是职责所在，他又不好当着众神的面硬闯，正当他犯愁的时候，太苍宫内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赤羽侧身让开，不再多说什么，九卿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元辰的房内，拂袖关上了房门，撅着屁股凑近了看元辰。
“什么时候醒的？”
元辰将他推开，“刚才。”
九卿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眼神却没离开他，“人间的事……你还记得？”
“为何记不得，本座又没有健忘症。”
“那阿羡……”九卿试探着说出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元辰理了理裙摆站起来，“人间一梦，不过沧海一粟，世事都已终结，何须挂怀。”
“你这话倒像说给自己听的。”九卿一只手撑着头看着他的背影。
元辰没有回应，他走到兰锜之前，如今上面空空如也，他伸手抚摸了剑架的边缘，右手一抬，神光乍现。片刻，一道声音划过，沧海稳稳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沧海放回兰锜之上，“那龙族公主为你连龙丹都舍得献出，你也不去关心关心？”
九卿一时语塞，他胡乱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倒了一杯喝下去，“本君一醒来便差少天去东海送了灵药，如今人间之事已了，本君自不会再去打扰她。”
元辰转身笑着看他，“那茶……”
“这茶怎么了？就是太凉了，这赤羽也真是的也不给你换壶热的。”说罢他又倒了几杯喝了个干净。
“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放了大约十日，原本是要用来浇花的。”元辰提起茶壶摇了摇，已经一滴不剩了，“没想到被你喝光了。”
九卿气得站起来捶了一下桌子，“元辰你！”他一甩衣袖走了出去，“本君懒得理你，你就自己在这太苍宫闲着吧。”
他走后没多久，元辰便派人叫了司命星君过来，星君呈上元辰的历劫命簿之后便在殿外候着了。
元辰和九卿的历劫，司命星君除了替他们安排了降生身份以外，别的并未干涉，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们自己在凡间的意志发展的，星君呈上命簿之前还特意跟元辰强调了这一点，免得帝君他老人家在凡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回来找他兴师问罪，戏弄帝君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命簿很薄，毕竟夏衍之这一生也只有二十多年便走到了尽头，如此寥寥数笔，轻描淡写的几句，便是一个凡人短暂的一生了。命簿的最后一句话写着：“沈羡以命相护，坠崖而亡，故此生痛失所爱，含恨而终。”
元辰看着最后一行字，失了神，他合上命簿，看向兰锜之上的沧海，真是多此一举，他又何须看这命簿，夏衍之此生如何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那些来得汹涌而又热烈的情感堵在元辰心头，他似乎有些分不清了，这究竟是谁的情感，至少过去的时间里他从未感受过这些。
——鬼界忘川边——
今日的忘川格外安静，许是碰到了没什么人来投胎的日子，连鬼界也清净了不少。元辰看着不远处的奈何桥上似乎站着一个女子，他最终没忍住走了过去，待走近时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他扶着栏杆看向忘川河水，静幽幽的河水就连风吹过都波澜不惊，“一杯忘川水，来世不相识”，这般模样倒也配得上它的名字。
“帝君驾到，可有何事啊？”鬼王满脸堆笑地小跑着过来，自元辰入鬼界的那一刻鬼王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原本也没想要藏着，只不过这鬼王来得倒是挺快。
元辰看着轮回入口半晌没有回应，终于开了口，“鬼王可知，魂飞魄散之人是否还有转世？”
鬼王微微皱眉，“不知帝君说的魂飞魄散，具体情况如何？”
元辰轻叹一口气，“前些日子本座下凡历劫，一女子为救本座跌入了岱山地狱的深渊之中，如此情况，鬼王可明白？”
鬼王倒吸一口凉气，这十几万年间，还是第一次听说帝君关心哪个女子，还是个凡人，真是天大的八卦，可惜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去，“回帝君，凡人生命脆弱，寿数也有限，倘若那女子是正常死亡也许还有转世的机会，可她在岱山地狱之中香消玉殒，那恐怕再也没有来世了。”
语毕，鬼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元辰的表情，生怕自己说的话触怒了帝君此时难以捉摸的情绪。
元辰没有说什么，他转过身背对着鬼王，“你下去吧，本座在这儿待一会儿便离开。”
“是。”鬼王恭敬地行礼，说着便退下了。
元辰摩挲着掌心看着人道轮回的大门，还记得当年下界之时瑶姬所说过的话，百年以后，自有答案。如今这答案早已摆在他的眼前，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鬼界光阴轮转，奈何桥边的风景换了一次又一次，从春到夏，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千年，鬼界和神界都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一位俊俏神君，日日守在奈何桥边，也不知是在等谁。世人多半猜测这神君是在等一个女子，可叹这深情难付，千年光阴，若有轮回早该相见了，这神君就算是日日守着奈何桥，恐怕也是徒劳。
众人都清楚的道理，元辰又岂会不知，可能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在这奈何桥边一等便是千年，他总觉得沈羡是有些不一样的，也许有一日还能见到她。
“又在这儿呢。”九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拿着酒壶一跃坐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
他懒洋洋地继续说道，“元辰帝君为爱苦守千年，这要传出去，神界那群老头子不得直接晕倒过去。”
元辰手一挥一道法术打向他，九卿赶紧挡住，“你这人，还不让说了。对了，苍梧神尊的那个女儿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只彩凤，马上就是五万岁的诞辰了，神界正在张罗着给她办生辰宴呢，神尊可是说了，这次要广开宫门，希望各路仙家都能来热闹热闹。”
“与我何干？”什么彩凤，他都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人家好歹现在也是神界的主事，你这都不去参加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
元辰转头看向他，“你替我挑几件贵重的礼物一并送去便是，顺便转告苍梧，本座近日身体抱恙，不便参加。”
九卿从树上跳下来，“那你得替我把贺礼一起出了，否则本君才不干这讨骂的差事。”
“随你。”说罢元辰便消失在了奈何桥之上。
九卿看着空荡荡的奈何桥摇了摇头，阿羡啊阿羡，你可真是好本事，没成想本君当年一语成谶，元辰竟真在这儿寻了你千年，你到底还会回来吗？他清楚的记得当年沈羡身上几番神光显现，如今想来，一切应当并非巧合，若是如此，也许真的还能再见，可天地之大，你又会出现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