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戳破的秘密
烟是男人之间的密语，此刻老村长和周老头坐在泡桐树下正在用“密语”无声的交流。
坐在一旁的周三姑打破了平静：
“放心吧，那孩子不会有事，小孩子就是贪吃点，要不了几天就会活蹦乱跳。”
老村长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
三姑虽然没有明说，但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他已经大致明白了李天树久病的原因，今晚的受人所托也算完成任务，这个话题也就不再多问。
“三妹，你说那条被劈死的大鲶鱼是不是道士口中杀害我弟弟的那个精怪？”
老村长犹豫了一会还是问起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三姑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月娘，并没有正面回答：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反正都结束了。”
老村长嘴巴狠狠地嚅动抽完最后一口烟，月光擦亮他的眼睛。
多数人听到自己觉得满意的答案，惯性地射出一丝极力掩饰的喜悦。
那天夜晚二叔和二婶吃了闭门羹，打开院子木门的那一刻周老头愣住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无论他俩如何哀求表达感谢，周老头铁了心的不予理睬随即插上木门。
有时候送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双方配合默契才会皆大欢喜，一方不予配合只能不欢而散。
二叔和二婶站在门外诚心地表达着感人的忏悔，得到的回应却是泥牛入海。
当晚的结局就是前面讲到的李云水看着父母和礼品都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家。
而现在，老村长就在李云水的院子里，他的脚下放着又一次被退回的礼品。
十几天过去，李天树的脸颊已经有些鼓起，好吃好喝的躺平想不长肉都难。
可是肉都开始长了他的病却没有好，当然也不能说他的病一点没好，而是时好时坏。
特别是早上起来一说他今天该上学了，那头疼的毛病总是好巧不巧的撞个满怀。
二叔和二婶犯难，于是又想到了周三姑，而老村长是再好不过的中间人。
“三姑看过了，说孩子没事，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放宽心吧！”
二叔忙慌地递上一支烟，老村长也不含糊。
一支火柴献出自己的性命，青雾升腾，而后一屁股坐在了二婶搬来的凳子上。
“天树老是说头疼，会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呀”
“不会，不会，只管放心。”老村长狡黠的一笑，
“那这东西，三姑她”
二婶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礼品，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三姑说救人不图东西，就图个心安，你们也别想了，三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事情过去那多年，她要是计较这次也不会救天树。”
“那是，那是”二叔笑着附和。
李天树此刻躲在屋里已是胆战心惊，看到老村长和父母在院子里聊得兴起，他生怕父亲随时会冲进来找他。
因为托老村长去周三姑家为自己看病这件事李天树是知道的，三姑的神通他也是知道的，三姑或许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
所以老村长极大可能已经拿到了可以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如果钥匙交到父亲手上，一场暴风雨会立刻降临到他身上。
庆幸的是直到老村长走出院门许久，从父母的言辞举动上完全看不出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一颗悬着的心落在肚子里，李天树不禁嘀咕：“看来也没那么厉害嘛！”
再加上母亲在睡前对他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很快进入安眠的他梦里都是洋洋得意的味道。
翌日清晨，早餐依然丰盛，只是吃饭的时间被提前了近一个小时，坐在饭桌旁的李天树很快进入状态，一会的功夫就把自己的肚子伺候的圆圆满满。
原以为父母要早点出门才这么早吃早饭，但是这次他失算了。
母亲拿来了书包套在他肩膀上对他说：
“天树，今天该上学了，再不去马上期末考试就要垫底啦。”
李天树一愣，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是回答一个“好”字就低头往屋外走。
可是没走几步，影子一斜哗一下跌倒在地上，母亲惊吓的赶忙跑过去扶起他。
“妈，我头又开始痛的不行。”
“你给我出来。”
站在屋外的父亲厉声地接住了李天树的话茬。
原来是昨天的暴风雨延迟了！
只见二叔手里拿着一根手指头粗细的树枝，阳光从他暴戾的脸上反射回来后犹如一道利剑刺痛李天树的眼睛，吓得他立即藏在母亲身后不敢动弹。
“你给我过来，哪里痛？让我好好给你瞧瞧。”
二叔边说边扬起手里的树枝指向自己的儿子。
李天树一激灵，随即明白了父亲肯定拿到了老村长给他的钥匙。
自己生病的秘密已被打开，但很显然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完全没有挣扎的意义，于是撒腿就往院门跑。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大喊一声：
“妈，我去上学了哈。”
一溜烟的风过去，留下站在院子里的二叔、二婶哭笑不得。
“哥，你说那神婆是真厉害，我装病她都知道。”
“你的命都是她救的，那还能不厉害。”
“你说她是神仙转世吗？”
“不知道，说不定就是，老村长那天可听他的话了。”
“哥，今天我去你家睡吧，我怕回去挨揍。”说完尴尬的笑了笑。
……
西边的太阳还在生命力顽强的回光返照，两个小男孩在放学的路上聊的手舞足蹈。
毕竟十几天没一起从学校走回家，虽然前面每天都有在李天树家里见面，但是现在各自积攒的话题还是快要溢出来了。
二婶在夕阳将尽时空手而归，二叔在夜幕拉下面纱时再次登门“要人”也无功而返，李天树如愿以偿的睡在李天树家里。
尽管父母亲表示不再对他追究这些天装病的责任，奈何李天树胆怯地躲在奶奶身后死活不愿回去，非说今晚就和奶奶睡。
喜爱孙子似乎是老年人的通病，因为这种喜爱往往达到溺爱的地步，所以李天树和李云水共同的奶奶当然不能例外，她无比欣慰地满足了李天树想留宿的愿望，并且为自己能帮助孙子实现愿望而由衷的感到喜悦。
而她不知道的是，今晚的一切却是两个孩子在放学时密谋后的有意为之。
兄弟多的家庭，农村的惯例是老大要成家就会搬出去另起院子住，一般幺儿守着老宅和老人一起住，但是李云水家却是例外。
他的父亲李国庆虽然是老大，但是当时家里很穷，结婚没有钱起新院子，只在老宅里盖了两间东屋算作婚房。
而等到李国庆的弟弟李国富结婚，李国富也就是李云水的二叔，自然而然的轮到他搬去到新的院子，所以奶奶一直守着老宅住在自己的家里同时它也是大儿子李国庆的家里。
李云水按照计划使用糖衣炮弹顷刻击溃了奶奶的防线，于是他们的计谋得逞，今晚两个孩子双双拿到了睡在奶奶房间的权利。
随着一大两小三个人躺在床上，真正的目的即刻露出了尾巴。
“奶奶，救弟弟的神婆是神仙吗？”
“不是，她和我们一样也是人。”
“奶奶，那为什么神婆能知道我后来是装病的呢？”李天树不解的问，
“你们应该喊她三奶奶，不能神婆神婆的喊，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一辈子念着她的好，你这个三奶奶家里住着神仙呢，她一问神仙当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家里住的什么神仙呀？我们家里怎么没有？”李天树马上反问，
“这个你要问你三奶奶了，我也不知道呢。”奶奶被天树逗趣的笑了，
“奶奶，那天二叔和你为什么都跪下说对不起三奶奶，你们做错啥事了吗？”
李云水终于鼓起勇气挑破了这些天埋在心里的那股疑问之泉，只是他没想到这流出的泉水瞬间淹没了奶奶脸上的笑容，连带空气都安静的可怕。
好一会儿，奶奶叹了一口气回答：
“你们还小，有些事情讲了也不懂，长大后该知道的会知道的。”
疑问之泉最终没有迎来自己的句号，随后奶奶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只说过几天就带他们俩去三奶奶家玩，特别是天树一定要好好感谢三奶奶的大恩情。
孩子们很快入眠，奶奶的思绪却在翻江倒海。
如果世界上有人可以发明“后悔药”售卖，他一定会成为唯一最富有的人，可惜这将永远只是一个“如果”。
对于明天，我们尚可以有期盼，而对于昨天，它将永远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