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银子篇》14

    我以为这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我以为幸福唾手可得，我以为我腐烂发臭的人生已经渐渐有好转了……我们二人在爱情中是平等的，我心里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他也知道他离过婚还带了个孩子，我们不用谁高人一等谁低人一等在爱情里做卑微的付出的一方，即使有时小打小闹，最后还是相拥着沉沉睡去，这样的生活平淡而真实。

    我照常去上我的班，他则是在这里租下了一套小房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光顾我的生意，点名要我坐下陪他喝两杯，再送来漂亮的鲜花或者美味的小蛋糕。一般这时候，同事们都羡慕地夸我，说我飘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爱我的人。

    我害羞地笑了。

    自那之后，我知道了我爱小航什么。我大概是爱他给我一切我曾感受不到的被在意、被疼惜、被重视、被羡慕，他给我一切我需要的爱和宽容，无条件的支持的偏爱。曾有好几次，我面对小航的时候，会忍不住喊出一声：“妈妈”。小航疑惑地问我是不是睡傻了，我则开口告诉他：“我觉得你像我妈妈一样照顾我、爱我。”可是事实上，我母亲真的有这么对我好过吗？还是只是说，我希望的母亲，就是这样对我好呢？我叫他“妈妈”，是不是只单纯觉得，他会像母亲一样无条件宽容我、包容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爱他，爱到就算他现在要我死我都会立刻抹了脖子，毫不犹豫。

    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会就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怀孕了，提出要结婚。

    小航犹豫地说：“现在我的经济实力还不允许养两个孩子，不然再等一下？”

    我这个傻逼当时就没多想，反而为着关心小航的事业而甘愿放弃自己。我本身真的很讨厌小孩，但如果是小航的，我愿意接受，我愿意违背我自己衷心虔诚信奉的神，甘愿奉献我的身体来养育一个我并没有感情的人。

    可我这样的人或许因为没感受过母爱而根本不知道如何表演出母爱，以至于在孩子流产出来的一瞬间，我只是看着小航落泪，自己眼睛里便噙满了泪水。在那天，他虚假的悲情配合我演技封神的几滴泪水，葬送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孩子。

    我们很快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继续吃喝玩乐，对于那个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子，我们彼此默契地没有再提。

    我生日在秋天，那个秋天，我记得很清楚，刚入秋暴雨便倾盆地下，一连几天，空气中都是湿润不安的味道，直叫人心里烦躁。

    也或许是因为天气原因，也或许是我在工作中受了点气，回到家后便跟小航大吵一架，吵着吵着便将之前为他流产的事情搬了出来，这似乎是触及到了他敏感、脆弱、自卑的男人神经，他一下暴跳如雷。

    “我说过我要先赚钱，难道你想我两手空空娶你，在破烂的出租房里生一个破烂的孩子吗？！”

    我一时语塞，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反驳他，只能悻悻作罢。可我暴烈的脾气和高傲的的头颅不允许我继续枕在他的怀里，于是，我收拾东西要回姐姐家，他没有阻拦我，我也没有任何犹豫，我们彼此默认分手。

    那天，风吹的好狠，几乎要将我这破烂的一生吹散。

    这世界就是这样，本着什么狗屁“质量守恒”的原则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上，若是看到人类有几天开心，便一定会安排几天痛苦，若是痛苦的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痛苦。

    神玩弄人类，乐此不疲。

    在我认为我这狗屁人生要转弯变好的时候，小航跟我分手了，在我回家的那一个月内，每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已，为我自己破烂的人生痛哭，为我要失去一个能够接纳我的人痛哭——我早已低入尘埃，若有人肯爱我，那便是上天的恩赐，我对此感激不已并发誓尽心报答。姐姐见我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着我，见我不想说话便什么都不问。

    我每晚睡不着，在最难过的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怀孕用孩子来拴住他，也就是在那痛苦的几天中，我迎接了自己十八岁生日。天刚泛起亮光，我的泪水就止不住滑落，正当我愁容满面遗憾没有小航在的时候，一个包裹送到了我家门口。

    是小航送来的鲜花和蛋糕，最下面，还有一枚金戒指？

    我欣喜若狂。

    姐姐闻声走出门来，只是往下瞥了一眼，低声说了句：“高手。”

    我并不明白姐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那枚细小的戒指也不过一千元左右啊——可我却自动将它理解为求婚戒指。

    当晚，我收拾东西回到了小航身边。

    现在回想起来真想扇自己嘴巴子，女孩子若是将自己放的很低，真的会不被珍惜，我用切身的经历说明了这件事情。

    在那后没多久，我开始发烧、咳嗽，我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打点滴的时候用了很多药物治疗顽固的咳嗽疾病。可一连点滴了五天，发烧和咳嗽依旧不见好转，不得已，医生开始给我抽血化验。也就是在那天，我发现我第二次怀孕。

    那天在病床边，我感到史无前例的头晕恶心，我哭着抱住小航，决定用我所有的秘密来报答那人对我所有的偏爱，我告诉他我幼时背井离乡遭遇的种种事情，告诉他在这个几乎能吃人的社会自己一个人如何苟且偷生养着姐姐，我将我自己剖开来，把心挖出来给他看。我在赌，我赌他会爱我，我赌他的爱足以包容我破烂的人生，我赌他会心疼地抱着我，我赌他能够救赎我。我不明白人生为何如此多的蹊跷波折，非要在一切在慢慢变好的时候给予当头一棒，打碎我所有的美好和向往？

    或许我就是不配得到幸福之人，短暂而炽热的幸福即便到我手中我也抓不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我们之间的感情随着我再一次流产而降到冰点，爱这种东西也是会在一次次争吵中消磨殆尽的，我当时不明白，只想通过跟他一次次吵架看他一次次低声下气求我回头中找到他还爱我的证据，可惜这样的想法本就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之处或许就在这儿，女人会日久生情，而男人则会慢慢耗尽爱情。

    我们之间的彼此厌恶和厌烦终于在顶点爆发，事情的起因也只不过是因为中午吃什么饭这样的小事——哦不，或许不能讲原因归结于这件小事身上，真正的原因是我们不爱了，爱情这种东西已经在日常生活和种种无聊的吵架中消磨地一干二净。

    在我亲眼看着他怒目圆睁，嘴唇一张一合中怒骂我是个肮脏的东西时，一切都粉碎了。曾几何时，他是那个会温柔地抱着我、亲吻我额头的人呢？

    我的泪水滑落，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他带我去池塘边游泳，在我害怕不敢迈出脚的时候他站在我身边，对我伸出手说：“有我在”。他当时眼神里的坚定和温柔，我一直都忘不掉，怎么现在就跟面前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