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本质
清晨，浓雾笼罩下的联合魔法学院略显静谧，还未关掉的路灯透着微光。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有了消停的时候，但是依旧没有阳光，风里也夹杂着湿润的水汽。
总得来说，衣服还是干不了。
有听到来往的学生这么抱怨的，说是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十件衣服都不够自己换。也有听到有学生在抱怨没有详细了解这边的天气，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两天了。
对此，坐在庭院躺椅上的陈云很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傲慢。
两天？区区两天？遥想自己当初上学那会，但凡是遇到此类衣服久久不能干的情况，一件衣服穿五天都不是事。
当舍友的衣服都发出臭味的时候，自己已经悠哉悠哉地把衣服放进自家的烘箱里面了。
至于现在……
当手自浓雾中托起后，一个手掌大小的水球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拥有了水魔法师的权能后，也就不用再害怕这样潮湿的天气。
陈云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惆怅。
然而很快身后就有声音传来：“怎么唉声叹气的？诶！腾腾位，给我留个坐的地方。”
自浓雾中出现的身影很快来到了陈云的身边，卡特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还拿着手中的东西边啃，吃得满嘴流油。
接着，还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那份食物递给了陈云。
“这是……”陈云接过，将纸袋拆开。热腾腾的蒸汽上升，卷饼一样的面皮包裹着内部浇淋上了浓厚酱汁的肉和菜，一瞬间香味扑鼻。
让人食指大动。
“凯点，趁夜七。”卡特口齿不清地说道，“这是南边阿坎德雷亚公国的一种民间特色小食。把面粉做成的饼炸软炸脆，裹上烤肉，蔬菜，再淋上特调的酱汁……反正快点吃就对了！不然这个天气，很快饼就软啦！”
于是陈云也不含糊，拿着饼就是一大口啃下去。首先是酱汁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口腔，紧随其后的是满嘴的充实感，最后是酥脆的饼皮嘎嘣脆一般都口感……
只两三口，就将手中的饼送入了胃中。回过神来时，手中只剩下一个空纸袋子了。
“话说，你这么早找我过来是干啥的？”卡特也将手中的饼吃完了，靠在躺椅上说道，“知不知道，老年人如果没休息好的话，身上可是会出现一堆的毛病的。尤其是在这种天气……”
“我可不想我的晚年都在床上度过哟。”
陈云看着眼前的浓雾。当夜晚的路灯在神恩时八时准点关闭，在雾中行走的人影都如同鬼魅一般穿梭着。
耳畔有说说笑笑的声音在回荡。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晨时的第一节课，于是相应的奔走的学生也多了起来。
将静谧打破。
他开口说道：“你说，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将你昨天说的话听进去了呢？”
卡特怔了怔。
并没有让陈云等太久。
只听得他笑道：“很少吧，也许会有人能够共情那一份职责所在，但是也许转头就忘了。”
“陈云，并非所有人都会像你那样的成熟，他们大多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还在为他们的学业发愁呢。”
“那为什么还要讲那堂课呢？”陈云轻声问道。
如果有效的话，如果真的殉道者都谨记着那份责任。那么人类早该团结了不是么？为什么会有新兴的维多利亚和费尔德出现？
维多利亚的内部矛盾便不会持续持续五百年之久，早该齐心协力，为那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地狱所准备。
而因此初衷而建立起的维多利亚联合魔法学院呢？卡特当时的话语便被陈云回想起来：
——近七成左右被贵族所笼络的老师和学生们。
又有多少的学生将昨天的所见当做故事一样来看待？另外的联合骑士学院，费尔德科学院也是这样的么？
倘若知道一开始就没有效果。
卡特想了想，开口道：“陈云你知道吗，你的这个问题在我曾经入学……入职的时候，我也产生过。”
“可是我没有能够找到询问的对象。”
“哪怕在之后我成为了校长，接过了讲授这一堂课的职责后，我也会止不住地想。为什么要讲这一堂课呢？”
“我每年都会讲一遍，直至将这段历史牢记在心，我甚至还憧憬向往过，为什么我没有生在那个年代，哪怕三百年前我在费尔德都好……”
说到这里，卡特笑了笑，似是感慨：“但是陈云啊，你要知道。我现在已经60快70岁啦。”
“难道这六十年里的所有记忆与情感，我到现在都能够回想起来，并且感同身受吗？”
当经受了时间的风霜，激情都被浇灭成了冷柴。记忆成了细沙，逐渐从指缝中溜走。
“于是啊，我想通了一件事。”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到的最大教训，就是无法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的教训。”
“三百年的时间啊，足够人遗忘多少的东西？”无论怎么宣扬恶魔和地狱的可怕，在它们摧残下的世界会变得多么的残酷与绝望，人类应当团结。”
“可是总会有人再想，万一地狱不会出现呢？总不可能坏事都赶上我了吧？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哪怕是殉道者也不过是长了几十几百年的寿命而已。”
“当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三百年前那场惨痛的经历后，哪怕你在之后的时间里大肆宣扬，可是又有谁还会在乎呢？”
于是世界再度运转如常。
维多利亚依旧处在内耗之中，波旁依旧自闭，费尔德自顾在埋着头搞发展。公国依旧在想着怎么脱离三大国家的束缚，并幻想着终有一日当家做主……
“可是啊……”
卡特笑了笑，开口道：“历史当需有人铭记，不是么？”
“不该这样才对，不是吗？”
哪怕遍历了时间的磨损，也依旧要有人去记住这一切，并去警醒，去提防，去时刻做好准备——为突如其来的某天。
哪怕只剩下了自己。
将那一份历史挖掘而出，并费尽心思做成这样片段的人，也许就是这样想的吧？
“所以啊，我会一遍遍讲下去的。直到我退休的那天。”卡特轻声说道。
就像此前的所有的校长一样，将种子播撒。
“所以啊陈云。”卡特转头，“我很感谢你今天会向我提出这个问题，也很荣幸能够为你解答。”
接着卡特似乎很是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的你，现在又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呢？”
卡特看着陈云，似是期待。
「你会是我所期望的花么？」
“我？”陈云此刻反而茫然了。低着头，似乎还在琢磨着卡特的那番话语。
对啊，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呢？单纯的只是想要知道答案？还是批判呢？审视？或是谴责？
好像，自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啊……
身为异乡人，陈云便本能地抽身于世外去分析和解读这件事。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当发觉到地狱与恶魔了之后，便愈发地对这个奇幻的世界好奇。
忽如其来的史诗感就如同画卷一般铺开在自己的眼前。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应当团结，就像小说和漫画所演绎的那样。
可是不一样。
因为这不是漫画，不是小说，而是另一个异世界的现实。
许久，陈云挠了挠头说道：“大概是，好奇吧？”
「好奇？」
卡特看了陈云一眼。
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但是从陈云的嘴里面说出来，却是那么的违和。
甚至违和到，让卡特毛骨悚然。
然而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一样，愉快地点了点头。
「陈云，别忘了我跟你说过，你有一种连你自己都还未知的天赋。」
当卡特察觉到了这一份天赋所在，并不断地去观察、揣测、分析、解剖，这几天以来的相处和接触，终于能够洞悉。
当陈云的本质暴露在自己的眼前之后。
从一开始的愕然，到顿悟。
真的有人会想要无私的帮助维多利亚？真的会有人凭借着信任，就对外人而放下戒心？真的有人……连神明都不曾信仰？
真的会有人，对那地狱和恶魔好奇？
陈云啊，你有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的本质。
然而在得知这一份本质之后，卡特便愈发的愉悦。因为他知道，陈云就是他要等的人。
如此的愉快，如此的期待。
于是也就，毫无保留地开始信任陈云。
然而陈云是不知道卡特在想什么的。他接着想了想，像是试探一样地说道：
“还有就是，想要知道更多？”
“更多？你想知道啥……”卡特回过神来，反问道。
卡特的话语突然一顿。像是明白了陈云所言何事之后，于是猛地坐直。
“你不害怕侵蚀？”打量了陈云两眼，卡特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在听到昨天有关地狱和恶魔的介绍时，没有一点不适和脑袋眩晕的感觉吗？”
陈云摇了摇头。
于是，卡特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真的只是一个一阶的水魔法师？”
太多不符合常理的事出现在陈云的身上。以至于让卡特都怀疑自己的学识到底存不存在谬误。
可是很快他就苦笑：“有的时候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例外出现在你的身上……算了，你想要知道什么？”
陈云开口道：“关于地狱的所有情报。”
“以及，费尔德那台单兵作战机兵的去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