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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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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小的人类站在沙尘在海底席卷的风暴中,仍旧是从容而淡定的。

    “既然你想要的不是食物的话,既然你留下了这枚信物,总不会是弄丢了吧?如果不是食物和自由,你总有别的愿望想要实现。”

    “我是世界上最具潜力的召唤师,也会是未来最强大的召唤师,除了我,没有人有能力再来到这片深海唤醒你了。”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离开,去找寻你想要的东西呢?”

    巨蛇停下动作,邪恶狰狞的红瞳倒影着人类渺小的身影。

    “可是你都不知道吾想要的是什么,就敢夸下海口要帮吾?人类,欺骗吾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撒没有价值的谎。”

    安微笑着伸出手,隔空放在巨蛇头顶:

    “你觉得你有足以让我撒谎的价值吗?”

    巨蛇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

    “从客观意义上,吾确实很有价值,但是从你眼里吾看出来,你并不在乎这种价值,既然你并不期待吾的力量,为何来到这里呢?”

    “因为我想要帮助我爱的人,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寻求你的帮助。”

    巨蛇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沉默的听她继续讲述下去。

    “我需要力量来保护西利亚,你也需要足够强大的人来带你离开这里,实现你的愿望。况且,我未必就不知道你真正的愿望。”

    她轻声说了个名字,含笑等待着他的反应。

    伊里亚德沉默了,它这样的态度,安确认了自己猜测的那个答案是正确的。

    “在我遇到他的那一天,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的死亡,而他生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我能感觉到这样的契机,这也是你留下信物的理由,对吗?”

    伊里亚德重复:“生的希望?”

    安轻轻说了一句话,巨蛇猝然睁大了双眸,庞大的身躯搅动着四周的万顷海水,四周顿时又是一片飞沙走石。

    它死死盯着安,嘶哑道:“人类,你没有骗吾,对吗?”

    安抬起手,双手掌心捧起一簇银色光芒,银光中有一抹隐约的影子。

    巨蛇看的分明,那是它苦苦等待了千万年,却盼不到的,明明是条沉睡在海底不知年月的冷血动物,却觉得自己眼眶酸疼。

    可是蛇终究没有眼泪。

    “当然,我说的是真的,我愿意以我的姓氏起誓。”

    伊里亚德审视她半晌,终究抵不过心中的期盼。

    巨蛇小心地把头颅抵在她伸出的手上:“如你所愿,吾愿意和你缔结契约。”

    安笑起来:“欢迎来到人类世界。”

    银色蔷薇花图腾从安脚下绽放,召唤阵顷刻间铺天盖地疯狂蔓延。

    其中一个阵眼亮起幽蓝色光芒,召唤阵转变为幽暗的蓝色,把安和巨蛇笼罩在其间。

    安指尖一滴鲜血被召唤阵包裹飞向巨蛇,被巨蛇毫不迟疑地吸收。

    召唤阵搭建的精神桥梁让安和巨蛇顷刻间心意相通。

    巨蛇冰冷粗哑的声音在安精神之海内响起:“吾名伊里亚德。”

    安含笑回应:“安·西利亚,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

    地底干燥的空气被强大的威压压迫,变成一阵隐隐带着腥臭的风,风从机器间刮过,原本拇指粗细的小蛇迎风暴涨。

    巨大的蛇身将安所在的机器一圈圈盘旋环绕起来,像一座墙壁凹凸不平的高塔,狰狞的蛇头靠在安手边,臣服地低下头去,亲昵的蹭着安的手背。

    安坐在最高处,一手托腮,居高临下地望着伦恩。

    “想好了吗?教授,不要指望搬救兵哦,切尔曼内没有人能够在你死之前研制出伊里亚德的解药。”

    伦恩死死咬住牙关盯着她,半晌后居然笑出了声来,态度自然地放下手去,不再死死扼住被蛇咬出伤口的手臂,他已经发现了这样做对延缓毒性蔓延成效甚微。

    “真棒,不愧是西利亚一脉相承的恶毒,是我小看殿下了。”

    安谦逊道:“谢谢教授夸奖,不过跟另外几位姓西利亚的比起来,在恶毒这方面,我还远远不足。”

    伦恩点点头,无可奈何地认输了:“把解药给我,我把玛利亚玫瑰红宝石给你,以我的姓氏起誓,这次绝不骗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喏。”

    安把手里一直把玩的小瓶子抛起来,细颈圆肚的药剂瓶在空中打了个转,眼看就要落入伦恩手中,银光一闪,又稳稳落回了安的手上。

    伦恩凝滞:“你耍我?”

    安一只手安抚着巨蛇狰狞的头,一手把玩着药剂瓶。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再一次信任你呢,教授,停止你的小把戏,你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五分钟后,我要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刚刚解开我的毒就是为了让我去帮你拿玛利亚玫瑰红宝石?你明明可以直接搜我们身。”

    何必还暴露了自己那么大一张底牌。

    安晃着小腿,明目张胆地嫌弃起他:“可是你们看起来好脏,我不想让我的宝贝从你们身上一点一点去搜。”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样做效率太低了。

    她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希德该等着急了。

    希德向来是个急性子,虽然平时听她的话,对她也算千依百顺。

    但是希德对她总有种过度的保护欲,让他难以接受安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身于情况不明的险境,每次安遇险他都会原地暴走。

    安可不太想把他激怒。

    虽然她确实想过,要是她没能成功放倒两个教授,那么她被切尔曼扫地出门就算了,希德还可以留在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学院继续学习。

    但是这话要是告诉希德,希德八成能直接收拾她。

    伦恩被她哽了一下:“……”

    没话讲。

    就算你嫌弃,也别当着面就这么说啊!

    被你放倒两次就不是你老师了吗?好歹给老子留点面子啊cao!

    刚刚还说他变美了,这前后半个小时不到,就成了“他看起来好脏”?!

    伦恩冷漠地想,呵,女人!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自己搭档身边,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搭档的状况。

    迦叶躺在地上,和伦恩全身麻痹的状况看起来不同,他是直接昏过去了,此刻倒是无知无觉。

    而且不知道在昏迷中梦到了什么,睡得一脸舒爽,只留伦恩一人独自面对腥风血雨。

    伦恩手在他右臂的臂环上轻轻一拨,看起来无比坚硬的臂环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颗无比璀璨耀眼的红色宝石。

    这次轮到安有些无语了,迦叶这个臂环可不是装饰物,那玩意儿带着明晃晃的钢刺,一看就是作为武器设计的。

    谁能想到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钢刺居然是可以拔掉其中一个尖尖用来藏东西的?

    按照他这个藏法,让她去找,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伦恩把宝石拿出来放在掌心,小小的宝石内部是浑然天成的一朵盛放的玫瑰,娇嫩欲滴的花瓣流泻着暗红色的光,让整颗宝石看起来华贵又神秘。

    “解药给我。”

    安歪着头,眼神无奈:“你好像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定位,教授,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伦恩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中的宝石扔向安,安在检查过手里宝石的真假之后,直接把解药扔给了伦恩。

    他拿到药后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喝下:“迦叶身上的毒……”

    “只是一点小小的改良迷药,不需要解药,他睡一天就会醒。”

    伦恩放心了,一口喝下瓶内乳白色的液体,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从喉咙里翻涌上来。

    就好像用最肮脏的毒兽的血液参杂着沼泽内的淤泥,经过长时间发酵之后的味道。

    伦恩觉得自己曾经在盛夏腐烂的尸山血海里吃饭的经历瞬间不值一提,下线被毫无征兆地坠到了难以衡量的地方。

    一口下去,灵魂升华。

    伦恩强忍住作呕的欲望,带着强烈杀意的眼神瞬间投射到了安的身上:“你!!!呕!!!”

    安恍然大悟状。

    “忘了告诉你了教授,我们家的药,毒性越强的,味道越甜,解毒效果越好的,味道越销魂。”

    她从巨蛇身躯堆积而成的高塔上一步步走下去,弯腰笑看着伦恩。

    “别吐哦,我身上没有第二瓶了,吐了我就只能把你手剁下来给你保命了。”

    伦恩闭了闭眼,几乎是浑身颤抖着咽下了这口药剂,解毒药剂横冲直撞地从经脉中冲过去,和手腕上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激烈地争夺着生存的权利。

    最后终究是药剂占据了上风,把毒液压制地节节败退,黑色的血液被逼出伤口。

    剧痛让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上滑下来,嘴里剧烈的喘着粗气,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无力的看着大厅顶部。

    安把他狼狈的样子欣赏了个够,彬彬有礼地行了个拜别的礼仪,温柔地望向伦恩:“那我就先走啦,伦恩教授。”

    “很荣幸来到切尔曼,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安后退一步,巨蛇已经缩小了身形缠绕上她的手腕,沿着白皙细瘦的手腕很快钻入衣袖内不见。唯独那只看起来无害的布偶猫,还稳稳地坐在她肩头。

    成年布偶猫体型较大,索性这只看起来还小,不然以她这淡薄的小肩膀,还真怕承受不起。

    伦恩喘过来气,在她身后低笑着开口:“你这么肆无忌惮地用毒,是准备报考六营?”

    切尔曼到了二年级会开始“分科”,学生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重点学习方向,一到三营主战场作战方向,四营负责后勤,五营主攻炼金,六营专精炼药,而七营则负责统筹和战略规划方向。

    一些加入切尔曼的贵族学员的首要选择一般都是七营,其次才是加入五营、六营,他们出生显赫,从来养尊处优,当然不可能选择亲自上战场拼杀。

    能统领全局固然好,但是七营门槛之高,让很多人不得不望洋兴叹,因此,对很多人来说,加入五营六营也是不错的选择。

    炼药术和炼金术入门都不难,只要有点天资都可以当个学徒,但是向往高处走,天赋、努力和资源缺一不可。贵族子弟们不缺资源和努力,缺的就是那一点天赋。

    而切尔曼最为看中的,其实就是天赋。

    所以切尔曼其实是三所顶尖高校中最少被贵族子弟选择的。

    虽然切尔曼也对此十分乐见其成就是了,贵族子弟娇弱又不服管教,多是桀骜不驯的脾气,导师管教起来也束手束脚,反而不利于教学。

    就如同游景一样,到处惹是生非,别人还必须忍让着他,不过九幽帝国的人向来都是这个样,大家都习惯了。

    对于切尔曼制度熟悉的学员往往不会等到二年级才开始进行专业选择,他们会更早,甚至在新生训练中就开始展示自己这一方面的天赋,吸引导师的注意。

    在一年级整整一年的基础训练时间里,很多人其实已经联系好了导师,二年级时就直接拜入那位导师的门下,成为正式的师生关系。

    那时候,学员才是名正言顺地改口叫老师。

    安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制毒的天赋,一出手就放倒了学院内两位营长级别的教授,如果她愿意报考六营,毫无疑问会被六营立刻录取并被重点培养。

    事实上,如果不是伦恩刻意捂住了消息,现在六营的导师已经开始准备联系她了。

    但是由于伦恩一开始还抱着将她踢出切尔曼的想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比如六营的导师执意要保她留在切尔曼,所以他才没有通知六营过来领人。

    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了。

    踢是踢不出去了,但是争取一下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切尔曼七营可是和艾尔利诺的政治学院齐名的王牌学院。

    带点脑子都不好拒绝的好吧!

    安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想法,六营学习计划对她而言是最轻松的,她本身就是兰斯这样的神级炼妖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再加上学东西极快,到了六营只会如鱼得水。

    但是……

    “似乎教授有更好的建议?”

    伦恩恢复点力气,竭力挪到一台机器旁边,靠坐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不那么狼狈,他笑说。

    “六营不适合你,你去了就该后悔了。”

    “那里全是一群生活在乌托邦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你不会喜欢他们那样整天想着怎么拯救世界的圣母的,你只会被他们活活逼疯!”

    “像你这样的人,该待的地方是我们七营,考虑一下,怎么样?”

    七营?安是无所谓去哪的,她来切尔曼本身也不是为了学习。

    安走到他面前蹲下:“我倒是可以接纳教授的建议,不过现在,我有个忙需要教授帮我一下呢……”

    安一路沿着机关被破坏殆尽的通道走出去,相比起下来时的小心翼翼,出去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多了。

    她直接用空间魔法进行短距离的位移,直接把自己送出了这个不见天日的“玫瑰走廊”。

    矿洞门口,他们原本藏身的那棵树上,俊美绝伦的少年皱紧眉头躺在一枝粗壮的树枝上,一感觉到她的靠近,立刻坐起身来怒目而视:“说了让你等我呢?”

    安“唔”了一声,慢慢地试图狡辩:“等不了啊,错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哦?是吗?!”希德把一张记号贴纸抵到安眼皮子底下:“这是什么?”

    安眼神飘忽:“我担心你着急呀。”

    “‘别进来,在这等我’?我谢谢你!”

    希德恨不得揍她一顿,自己紧赶慢赶,不敢浪费一分钟的赶回来,还是和她擦肩而过。

    偏偏又在树上发现了她留下的记号,他听从她的话已经成了习惯,因此,哪怕再想冲进洞内去,但还是只能在原地停下等她出来。

    她总是有自己的安排,他贸然行动,很可能就不是在帮他的忙,反而是在给她添乱。

    希德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太过于无能了!

    安紧急转移话题,把刚到手的宝石胡乱塞进希德手里:“给,你的玛利亚玫瑰红宝石拿到了,折腾了半天天都快亮了,我们赶紧下山吧,我都饿了。”

    希德看了她半晌,满心愤怒在她的如花笑靥里消散成灰。

    有气发不出,只能闷声道:“饿了就上来,我背你下山。”

    现在下山,比半夜摸黑在雪地里前进可就要简单的多了,只是要给这满山的留影水晶是不是留下一个“影子”,证明他们确实参加了这场训练。

    直到他们离开了玛雅雪山,安才开始动用空间魔法,构建临时传送阵,将他们带回切尔曼校门口。

    希德一路上背着她绕开了几波新生,看到大部分新生基本上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但是那也和他们无关了。

    回到宿舍休息了三天,别的新生才陆陆续续赶回了学院。

    而安准备了很久的生日大礼,也在当晚送到了夜禛的手上。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她闲着没事干,又开始骚扰楚氿。

    倒是云澜打来了通讯。

    她想起她和云澜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自从上次云澜在她十五岁生日宴上向她求婚之后。

    当然,被她拒绝了。

    瑟希亚还以此为缘由关了她三个月禁闭,也算是西利亚帝国对他们小公主的任性表露给日不落看的一个态度。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避嫌一段时间,不过安向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看到通讯就直接接通了。

    “阿澜?”

    黑发少年站在半开放式的半山别墅三楼落地窗边,他一身气质雍容华贵,五官精致。

    尤其是一双琉璃色眼眸,华美又轻灵,静静地凝视远方的时候几乎能让人察觉到些许落寞的气息。

    整整三个月,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云澜下意识停下了在落地窗上依次敲击的手指。

    “好久没联系了,”云澜轻声说,“最近在切尔曼还好吗?”

    “挺好的呀,就是有些无聊,挺想你们的……”

    对面少女的声音说不上清脆,习惯性地拖着一点懒洋洋的调子,透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倦怠,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觉得这声音顺耳。

    他选择性无视了那个“们”,轻声说:“我也想你。”

    安指尖绕了绕发梢,饶有兴致地问:“你们在艾尔利诺也还好吧?”

    云澜清润干净的一把好嗓子,如同山涧潺潺流水,清脆而动听。

    两人默契地绝口不提订婚这两个字,就好像那桩让两国一度关系尴尬的事情并不存在。

    这个人向来温柔而知情识趣,安和他聊天总是能让心情保持在愉快的调子上。

    “先挂了呀,切尔曼快熄灯了,我要准备睡觉了!等有空了再来艾尔利诺找你们玩,到时候我要去吃椰子鸡,到时候看哪个幸运儿有这个荣幸轻本公主吃饭!”

    “……再见。”云澜无奈地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忙音。

    他放下手里的通讯器,微微蹙眉。

    艾尔利诺椰子鸡好吃?

    艾尔利诺纬度高,椰子这种热带海岸常见的食材培育起来麻烦又不常用到,基本都是从热带地区运输过来的。

    再加上艾尔利诺的厨师不擅长处理热带食材,尤其是椰子鸡,做出来的成品昂贵又不好吃,基本上除了刚入学的懵懂纯洁的新生,没有谁会去尝试。

    近来学院内都已经把这道菜从菜谱上剔除了,倒是校外又开起来了一家,厨师的手艺可能是和学院内那位是一脉相承的,难吃得不相上下。

    我请你吃椰子鸡这句话,在艾尔利诺基本是说来恶搞新生的。

    但是,这是谁告诉她的呢?

    少年看着暗淡下去的徽章,琉璃般的眼眸一寸寸暗沉下去。他收拾了书本,离开宿舍,出门时却看到隔壁那栋木制别墅的主人也正准备离开。

    他认出了那是今年新搬来的一名新生——索尔联邦的继承人楚氿。

    云澜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表情重新恢复了温和。

    把自己的不良情绪展示给外人是很不礼貌的。

    和他对视那人却没有这样的自觉,一双银蓝色的凤眼冷漠地看了眼这边,看到云澜向他打招呼,也只是点了点头,就顺着小路离开了。

    云澜对他的性格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在他离开之后也离开了,新学期刚开始,他需要去找自己的导师沟通学习计划。

    而且他宿舍内的书已经看完了,需要通知校工前来给他换一批新的。

    安挂断了云澜的通讯,下床关好窗户。

    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另一个通讯。

    楚氿刚从宿舍出来,耳钉上就传来熟悉的精神波动,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接通通讯。

    “第三十二次了,”楚氿声音听起来可能是想打她一顿,“你是整天没正事了吗?”

    “失敬,不知您有什么影响时间的重要决策要做,连十分钟都拿不出来。”

    楚氿冷笑一声:“给你五秒钟,不说正事……”

    “挂,谁不挂谁是孙子!”

    楚氿哽了一下,就听到安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三,二,一。”

    通讯被挂断了。

    安紧接着又打了过去,嗓音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我错了嘛,别生气,嗯?”

    少女从鼻腔里哼出的尾音又甜又软,如同烂熟了的浆果散发出浓郁的甜香。

    楚氿眯了眯眼,“你到底说不说正事?”

    安犹豫了一会儿,感觉这话说出去容易挨打,但还是倔强地张了嘴:“我过两天可能要去一趟九幽皇宫,你能过来假装我两天……”

    “怎么,夜禛生日快到了,你是准备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吗?”

    安:“……”

    她要是真挂在九幽皇宫了,可不就是千里送人头?让夜禛收拾韩时雨的时候顺手把她一起收割了。

    “别恶心我,谁要给他送生日礼物,就是万一死一起了那也叫同归于尽。”

    等了半天楚氿都不说话,她又加了把劲:“楚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在圣维安的时候哭鼻子的事爆出去。”

    “随你。”

    硬的不行来软的:“我只有你了。”

    “你才是别恶心我,你让希德……”

    安毫不犹豫卖弟弟:“希德缺心眼。”

    先别说希德自己也要参加训练,谁都知道两人常年形影不离,突然不见了一个,别人必然会探究。

    最关键的是,以希德的性格和演技,确实不适合做这样的“技术活”,让希德假装自己,那才是真正的送人头。

    夜禛一旦发现她行踪不明,不动脑子都能猜到她去了哪。

    “你的猫……”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的猫不吸猫我会死的!”

    楚氿也暴躁了:“我去给你上课,那我就不上课了吗?”

    “我刚刚让温斯特查过了,开学三天,你缺课六节,原来楚少主还知道自己要上课啊?”

    安认识楚氿多年,可太清楚他的德行了,这货就不是能安生上课的主。

    “再说了,别忘了你以前缺课是谁给你代的课?”安帮他回忆黑历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楚少主。”

    楚氿脸当场黑了一半。

    这还是安刚认识楚氿那年的事了,当时九幽帝国国君夜华御百岁大寿,邀请他们前去观礼。

    说是观礼,当时九幽帝国原本正准备清洗内政,为了防止其他几国趁虚而入,直接就把他们几个小倒霉蛋扣在了手里当人质。

    瑟希亚走的相当潇洒,九幽帝国要扣就扣,反正他不在乎。

    安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人已经趁着半夜走了,当场就懵圈了,只能望天大喊一句狗东西。

    谁知索尔联邦的首席执政官走的比瑟希亚还潇洒,楚墨染连避着楚氿都懒得,拍拍屁股就走了。

    楚氿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远去,步伐轻快到当场忘了自己还有个倒霉儿子。

    连带一个因为堂兄生病不宜远行,自告奋勇跟着云皇来看热闹的云荣,三人直接被丢在了九幽帝国皇城,成了三个难兄难弟。

    安天生性格外向,外向到近乎于自来熟的地步,没多久就和楚氿还有云荣混熟了。

    九幽帝国为了不落口舌,既然扣人的时候用了“游学”的名义。

    虽然只是个一戳就破的幌子,还是安排了他们几个和皇子公主一起上学。

    楚氿不愿意去听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讲繁文缛节,干脆和好奇心极强的安互换了身份,自己心安理得睡大觉,让安顶替自己去上学。

    索性九幽帝国重男轻女的风尚已久,对安的管束远没有楚氿他们那么严,还真让他逃了一段时间。

    后来九幽帝国终于松口放人,三人在九幽皇宫散伙,之后四五年没见面,直到安十三岁的时候去了圣维安中级部,才再次见到了楚氿。

    两人再见面时,安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后方靠窗位置的少年。

    ——昔日的漂亮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

    不像别的男孩子追求的阳光健康的小麦色,楚氿一身皮肤白皙细致如极品美玉,容貌比桃花更艳,比孤月更冷。

    尤其是一双线条优美凌厉的凤眼,格外吸引人注意,他斜斜看过来时,往往会带来一种被刀锋割裂的错觉。

    安走过去,笑意盈盈地把书包递给他:“同学你好,我是今天刚转来的新生,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楚氿用看脑残的眼神打量了她一圈,残忍地拒绝了她:“我不和十五岁的老年痴呆做同桌。”

    安没忍住,偏过头笑了,她长相本就浓艳,这一笑半个班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楚氿皱了皱眉,把她书包接了过来:“不过,看在你代课代的不错的份上,勉强让你坐了。”

    安笑得眼尾都红了,刚准备坐下,就看到楚氿站起身走出来,“你坐里面,外面太阳太晒了。”

    许多同学表情一言难尽——在这个位置坐了一年多,你终于发现那边晒了?

    自此,两人再次开启了同居……啊不,同桌生涯。

    安作为从小锻炼起的专业代课选手,又再次扛起了代课的重任,让阿诺假装自己,自己再假装楚氿,两年下来居然都没被人发现过。

    安代课代的开心,代的愉快,甚至代课代出了心得。

    虽然现在两人已经不再是同桌,但是安很清楚,这个逼必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上课。

    刚刚随手让自己同样考入艾尔利诺的属下一查,果不其然,开学三天,总共十节课,缺课了六节。

    楚氿:“……”

    他难以置信:“你有病?查我出勤干嘛?”

    “我不管,反正你也不想上课,就过来给我代个课嘛,就三天,三天后我一定就回来了!”

    楚氿不吃这套,冷酷拒绝:“你上次也骗我说最多三天,结果最后放了我几天鸽子自己还记得吗?”

    安耳鸣选择性发作:“什么,你说你明天到?就这样说好了昂,我明天在切尔曼等你,么么哒!”

    “你他妈好好说话!”

    “楚氿你人真好!”

    九幽皇宫内。

    及至半夜,诺大的凤仪宫依旧灯火通明。

    夜氏皇后不停的在寝宫中来回踱步,等候消息。即使身上穿着奢华庄严的皇后服饰,头上戴着价值连城的凤冠,也完全无法平息主人的心慌和焦躁。

    在她下方,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随意的坐在凳子上慢慢品茶。

    九幽皇后朴诗恩转身看到他这副轻松的样子,满腔的焦躁瞬间转化为怒火,她强忍着怒喝的欲望,压低了声音道。

    “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

    夜禛抬起头,慢悠悠的绽出一抹笑意:“为什么没有心情呢?”

    皇后努力压下焦躁,:“阿禛,你告诉本宫,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夜禛微笑道:“当然有,我难道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放心好了,母后,很快你就可以除去你的心头大患,高枕无忧了。”

    朴诗恩不自觉的拔高了嗓音,嗓音尖利:“高枕无忧?哪个贱人还有一个小杂……”

    夜禛随手把茶杯扔在桌子上,上好的双凤飞天珐琅彩瓷茶盏和白玉桌案相击,发出“嘭”的声响,猛地打断了她的口不择言。

    冷冷的丹凤眼内墨色浓郁,夜禛漠然开口:“母后,慎言。”

    朴诗恩却没被他这样的眼神吓住,准确来说,多年被一个妃嫔压在头上的屈辱和不甘早已扭曲了她的内心。

    满心的焦躁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已经不能准确地分辨出夜禛这一声里暗含的警告。

    她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神志不清似的伸出了手指着夜禛,涂着大红口脂的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愤懑地开口。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顾念着哪个贱人……也对……毕竟……毕竟她才是你的……”

    夜禛冷眼看着这个一口一个贱人的疯癫女人,心中叹息,当年温柔似水的如花少女,在这不见天日的皇宫内,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几乎都快想不起她曾经温柔地牵着他的手,走进这座象征着九幽帝国最高女主人地位的宫殿时候的模样了。

    但到底是多年养育,夜禛冷清冷心多年,对于这在他童年给予了他温暖的女人却还存了几分母子亲情,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母后不必多虑,我既然叫您母后,自然您才是我的母亲,别人跟我可没有关系,只是这皇宫内隔墙有耳,有些话母后还是少说为好。”

    看着女人还想说什么,夜禛神色重新平和下来,不等她开口,继续说。

    “朴家那边还需要母后好好安抚一下,我有事情要处理,儿子先告退了。”

    朴诗恩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了殿内,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骤然狰狞,拿起桌案上夜禛刚刚用过的瓷杯猛地摔到地上。

    脆弱的瓷器炸开,却完全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扭曲。

    幕后帘子一闪,有人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轻笑着开口:“夜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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