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位于地下的矿洞为了安置特殊的开采机器修建的极高。
顶部用炼金术固定住以后，往下逐渐扩大，地面呈现出一个圆形的大厅。
无数采矿机器正在运作，轰隆声不断作响，器械顶端连接的运输带穿过墙壁上留下的一道道“门”，将开采出来的漆黑原石送往别的地方进行提炼
——大概就是雪魔狼前往的右侧矿洞了。
男人一脚踩着器材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安面前。
黑色教官服的美感和压迫感在他身上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身材高大，体型修长。
英俊的面容被长长的流海遮挡，凌乱的头发下透出一双锐利的鹰眼，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给人以猛禽捕食时锁定食物的感觉。
“好久不见，教授看起来更加漂亮了，不过，教授这是专门在等我吗？”
安面不改色开始胡说八道，选择性遗忘了自己之前恶意揣度他毁容的鬼话。
“真的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伦恩弯腰，夸张的行了个古老贵族的宫廷礼，笑容灿烂。
“我从新生名单上看到殿下名字的时候，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得知殿下要来，当然要做一点特别的准备，这点时间不足挂齿，只是殿下每次夸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都跟上次一样，”
他附耳在安耳边，笑着一字一顿，“让人吃不消。”
安稳稳站在原地，任由他贴近过来，甚至无辜地摊开手。
“伦恩教授，我可什么都没做过，您要指控我，我想您还是得拿出证据。”
“我没有证据，但作为切尔曼教授，我有权先逮捕并审问你，殿下觉得呢？”
听了他这话，安偏了偏头，忍俊不禁似的，露出一点不那么“乖巧”的笑意。
随着这点难得一见的情绪，她好像短暂地剥下了一层面具，展露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安·西利亚。
就连伦恩这样常年流连花丛的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为这世间难寻的美色。
那是种尖锐的，浓烈如同艳丽的蔷薇开至荼靡的美貌。
伦恩一直知道她长得美，也正是这种惊人的美貌，甚至一度让他产生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但是他从未想过，一个人仅有精致的五官还不够，真正的美，在于她独有的气质。
虽然一直清楚这个人绝对是在假装乖巧，但是她装的太久，别人总会下意识认为她就是这个模样。
但是就刚刚那惊鸿一撇，他就明白，桀骜不驯和乖僻邪谬是刻在这女人骨子里的，哪怕披上再多柔媚娇俏的皮也没用。
“教授，我以为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教训，至少，足够你认清一件事，”安一字一顿“——别威胁我，我真的很讨厌威胁。”
说完这句话，她的笑意瞬间收敛，就连那样勾魂摄魄的美都好像阳光下的泡影，转瞬即逝。
这所谓的教训，就是指上次伦恩意图调戏她，却被希德踩断了几根肋骨的事情。
这事说大不大，不过是几瓶疗伤药剂的事，以伦恩的身体素质，甚至要不了半个月就能痊愈。
但是说小也不小，毕竟一校教授，竟然被两个刚入学的学生打成了这样，伤的就不是筋骨，而是脸面了。
伦恩回过神来，暗道了一声可惜，这样的脸怎么就生在了这么一个黑心肝的女人身上了。
但现在毕竟不是纠结美色的时候，他的搭档被暂时牵制在了另一边，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过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而不是贸然和安·西利亚动手。
西利亚帝国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面前这人作为西利亚帝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谁知道身上有多少保命的神器和药剂。
他不假思索的动手，很可能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再说了，这女人害的他被同事嘲笑了半个月，他决不能因为大意轻敌而重蹈覆辙，这一次一定要给她上一课，告诉她什么叫“尊师重道”！
等她落到他手里，不扒下她一层皮他都没脸继续被叫做魔鬼教授。
必须先狠狠折磨她一通，然后再把她踢出切尔曼，让她也感受一下众目睽睽下丢尽脸面是什么滋味！
虽然被学校开除对于西利亚公主而言不是多大的事，公主殿下大可以拿着天梯榜第一的成绩转学。
但是对于一国继承人而言，被最看重个人能力的切尔曼开除，这无疑是无能的象征，这种标签一旦沾上，就是她一辈子的污点！
这可怪不得他心狠手辣，毕竟谁也没按着她的头逼她进洞不是吗？她要是不进来，他也就没机会对她动手。
她是个成年人了，小孩子可以撒娇耍赖，大人却要学会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这样想着，他表面上完全没把安的威胁放在心上，不以为意地笑道。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是吗？蓄意谋害金家继承人这样的指控，我想即使是殿下应该也很难承担吧有些事并不是殿下想象的那样了无痕迹，殿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从刚刚那群少年的“供词”来看，那位到现在还了无踪迹的金哥，估计已经落到了这女人手里。
按照这女人对九幽帝国的厌恶，虽然不至于让他当场血溅三尺，但是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安满面茫然，好像真不知情似的，好奇地问。
“教授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不懂。有同学在山中不幸地遭遇了雪魔狼吗？天啊，这也太倒霉了，我十分同情他们，”
说到这，她笑了笑，满眼的天真无邪瞬间烟消云散。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实际上的关联吗？切尔曼的新生考核不是应该靠自己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殿下一路下来，难道什么都没看到？”伦恩有些惊讶于她的变脸功力，但还是不忘反问她。
“魔兽的痕迹倒是看到了一些，应该是往另一边去了，”
安用手指卷着发梢，笑容明艳。
“不过确实没看到还有同学在这，可能是我刚刚怕撞上那群魔兽，特意走了另一边，导致和他们错开了吧。”
“那殿下现在知道了，不准备去救救你可怜的同学们吗？”
“教授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这样机关遍布的地方，我可是寸步难行呢，要是贸然跑出去触发了机关，那岂不是更对不起那几位同学了，被魔兽追杀已经很惨了，还要无端背负我为了救他们而受伤所产生的的愧疚。”
安说的跟真的似的。
“对了，刚刚教授提到的那位……金家继承人？我也确实不认识，今天见过的人太多了，这位金少主也在新生中吗？”
她这话说的学问，先别说几个新生会不会因为她不顾危险去救援他们就产生感激和愧疚之情，倒是不动声色地指责伦恩怂恿她涉足危险是真的。
一个教授，不保护学生安全，反而一个劲让她踩着满地机关去救人，说出去伦恩能被指着脊梁骨骂。
但是谁能想到这遍地的机关，对她而言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现在真正处于危险中的反而是他这个教授。
还真是不动声色的阴阳怪气最为致命。
伦恩大笑起来。
“有趣！所以公主清白无辜，不认识那边的几个学生，更不知道这群魔兽是哪来的，全是我在冤枉你是吗？”
“可是殿下刻意引魔兽进入矿洞，肆意破坏学院重要财产，还险些伤害了同学，殿下真觉得靠几句巧言善辩就能全部洗清吗？”
虽然还没拿到证据，但是他几乎在那群少年和魔兽先后闯入洞中的一瞬间，就可以断定必定是眼前这人的手笔。
这座山属于切尔曼私有，平时人迹罕至，除了用做学生训练时的场地，基本上也只有负责这座矿产的人会在这里进进出出。
而满山的魔兽更像是一道保护线，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刻意引诱，这些已经脱离了蒙昧的魔兽绝不会主动涉足人类区域。
那几个少年固然是激怒魔兽的罪魁祸首，这一点从魔兽不搭理一旁的他和迦叶，一个劲地追着那群少年不死不休的攻击就能看得出来。
但是作为一名切尔曼的教授，他又不是纯粹的理论派，是实实在在上沙场上征战过的。
自己受过的伤都不计其数，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几个少年腰间的伤痕并不是刚造成的，哪怕是个把小时的差别，在他眼里也很明显。
刚刚魔法阵仅被触动了一次，虽然也有有人能够避开感知的可能，但是伦恩还是更倾向于他们到达的时间十分接近，打了一个时间差，这才有一波人逃过了感知。
毕竟这个魔法阵的布置极为巧妙，将整座山的植被和地势作为了布置魔法阵的基础。
就算是安·西利亚天赋绝顶，甚至猜到了这里有感应魔法阵，但是在掌握的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她想在短时间内找出并参透这个魔法阵还是十分不切实际的。
而且按照双方掌握的信息量来看，先到的那一批显然是眼前这人。
而那群少年全在无意中给她做了马前卒，然后她又再次激怒了兽群，短时间内连续两次刺激一群灵智不高的魔兽，结果可想而知。
这次魔兽果然挣脱了对人类地盘的畏惧，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想通了这些，他留下了搭档处理雪魔狼，而自己亲自来到了这边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让他等到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教授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这都是教授自己的自由。”
“但是雪魔狼可不是我招惹的，教授要是实在想追究责任，不妨去问一问那几位同学，他们做了什么才把雪魔狼激怒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问我可没用。”
“至于教授说的，破坏学院重要财产和伤害同学，我有个问题请教教授。”
伦恩彬彬有礼地一伸手：“请说。”
“保护学院重要财产和保护学员，难道不是教授你的责任吗？为什么你的失职，要怪到我头上呢？”
她恍然大悟地一点头，“是教授赔不起吗？教授大可以直说呀，我可以替教授赔偿学院和那几个学员的损失。”
伦恩嘴角抽搐，明明是她在这算计别人，还成了自己失职了，时间差不多了，他懒得和这女人继续鬼话连篇地胡扯了。
“这倒是不用殿下帮忙赔偿了，还算我们比较幸运，雪魔狼还没来得及造成什么实际损失就被制服了，至于那几个学员。”
他想起什么似的，懒洋洋地改口。
“不，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不是切尔曼的学员了，学院明天就会遣送他们回家的，既然签了生死状，那就是生死有命，自己不自量力，还来怪别人吗？”
他放弃了，论阴阳怪气，他确实不是对手。
安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果然如同她预料的，到达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雪山历练的“终点”，相反，不自量力闯入这里只会被淘汰出局。
安恍如没听出他的嘲讽，温柔道：“这样啊，那教授还真是很幸运了。”
伦恩盯了她一会儿，安抬眸和他对视，红宝石似的眼眸里一片纯然的疑惑。
他发现这个女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刚刚那段鬼扯能有三分真都不错了，可是他从她眼里没看到半分心虚的情绪。
“殿下巧言善辩，让我佩服，但是殿下应该知道这整座山上都有学院布置的监控水晶吧？事后检查的时候，不知道刚刚殿下刚刚说的这段话，能为殿下洗脱几分罪名。”
安喟叹一声：“学院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钱！但是我也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教授，你可能没办法从任何监控水晶里找到我的影子呢。”
她想了想：“不过这个矿洞外面实在是太密集了，很多都不好避开。”
看到伦恩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她好心提醒道。
“可是教授，你难道没发现缺了点什么吗？比如，我的弟弟，希德，教授猜猜他现在在哪呢？”
伦恩脸色骤然阴沉，他沉声警告道。
“公主殿下，我不得不提醒你。”
“——这些水晶虽然是学院为了考察学员能力布置的，但是如果学员有所伤亡，这些水晶就是追究责任的证据，如果因为你拿走了这些水晶导致训练出了任何不可控的意外，我们是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别紧张，教授。”
安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我并没有让希德去破坏学院的财产，我只是让他去抹掉一些不该存在的影像，不会涉及别的学员的，只是我而已，人都应该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对吗？”
伦恩眼眸深沉地盯着安。
“如果殿下真的有能力找出山上所有水晶的话，不然遗留下一两个，我们还是能给殿下找找麻烦的。”
安笑意融融地做了个随意的手势：“请便。”
看到安从容的表情，伦恩不得不感叹。
“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难搞呢，我都有些不忍心送走殿下了，可惜，规矩就是规矩，殿下既然进入了玫瑰走廊……”
安纳罕道：“切尔曼没有说这样就要被淘汰吧？”
“学院是没有这样规定，但是殿下难道以为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同时击败我和迦叶？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虽然这样说可能很伤教授自尊，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异想天开。”
伦恩笑容冷了下来：“如果殿下想故技重施，倒是大可不必，我不会再被这种低劣的药物……”
他话没说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只是这次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甚至双眼都还睁大着，死死盯着安，脸色漆黑。
“你！怎么做到的？我明明带了解毒的药剂，也没有任何接触！甚至连呼吸都……”
他的唇舌逐渐麻痹，让他说不出话来。
安在他身边蹲下，拍拍伦恩的脸，笑容灿烂。
“我知道教授身上带了抗毒药剂，但是抗毒药剂都是有针对性的，不可能什么毒都能扛得住。”
“再说教授难道不知道吗？我们毒药师从不会第二次还给人下同一种药的，毕竟，毒药师的药要是被人挡住了，本人就要面临很糟糕的状况了。”
伦恩并不是普通人，他是圣维安的教授，绝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傻子，他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坑里摔倒第二次，第一次栽了，第二次就会更加谨慎。
她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暗算成功了一次，第二次想要成功其实没那么容易。
药物生效总要有一个时间，尤其是在这么大的场地里，没有风，气体扩散的速度就更慢了，幸好场地足够密闭，药物在空气里累积，药量不知不觉就超过了伦恩能够承受的极限，这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放倒伦恩。
她之前做的布置也不过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首要的是必须分开两位教授，不然两位教授同时在场，就该第一时间把她拿下了。
但是一旦那两人分割开，无论她遇到的是哪一位，都能避免直接一对二的不利局面。
如果她遇到了伦恩，因为上次被她轻松算计的经历，伦恩这一次必然更加谨慎，在不清楚她底细的情况下不会贸然对她出手。
所以他必然会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同伴和他汇合，再两人合力拿下她。
就如同先前伦恩虽然无语，但还是听她在这东拉西扯，知道嘴里没办句真话，还一直引她说话，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是伦恩可能没想到，拖延时间正中了她的下怀。
她分开两位教授的做法给了他信心，让他有了只要等迦叶过来就一定能拿下她的错觉，这点微妙的心理暗示让她争取到了让药物生效的时间。
如果她遇到了迦叶……说实话，不是她看不起迦叶，但是她真的觉得迦叶比伦恩好骗多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就好，不枉费她在那睁眼说瞎话鬼扯了半天。
一阵阵的麻痹感在伦恩全身传递，让他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不得不用眼神威慑安。
奈何自己舌头不受控制，发不出声音，瞪圆了的眼睛配合着绿油油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型青蛙公仔。
“这样好像不太好问话啊。”
她有些苦恼地喃喃自语，白嫩的手掌一翻，银色的空间缝隙张开，一个细长颈圆肚的琉璃瓶掉落在她手心。
她小心地拔掉木塞，往他嘴里滴了一滴解药，暂时缓解了他口腔的麻痹感。
等待他恢复说话能力的过程中，安在一旁随便找了台机器坐下，姿态闲适地看着他。
“现在到我的提问环节了，我这样应该就算是已经通过了考核了吧，教授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通关奖励给我呢？”
伦恩几度试图挣扎不开，不得不放松身体直接躺在地面上，脑海中极快地捋清了形势，明白自己手上这颗宝石应该是要丢了。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安那得意的模样，懒洋洋地威胁道。
“通关？殿下，这一关可有两个看守宝藏的人呐。”
“哦？那另一位在哪呢？”
伦恩眼神动了动，刹那间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眼神一动不动地定在安身上。显然是不准备给安从自己这里得到任何信息的机会。
安看他是准备负隅顽抗了，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刚翻出来的琉璃瓶，手指捏着细长的瓶颈上下翻飞，满不在乎地倒数着：“三……二……”
一……
暗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安跳下机器，寻声溜达过去，果然看见之前和伦恩一起在洞外闲聊的硬汉教授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刚刚在他悄无声息摸进来的一瞬间，安在进入矿洞时就张开的精神探测就捕捉到了他的气息，只是不能锁定他具体在什么地方而已。
但是没关系，这片空间的空气是无处不在的，只要他还需要呼吸，那么他就无处可逃。
同样是一身教官服，穿在伦恩身上有一种禁欲雅痞的气质，到了这位身上，除了威武霸气，安找不到更好听的词语来形容了。
如果说伦恩的身材可以说是高大，那这人就是魁梧，哪怕是躺着，目测身高也至少超过了两米。
肌肉虬结，体毛茂盛，一脸的络腮胡遮去了大半张脸，上肢尤其发达。
安目测他的手臂甚至比伦恩的腿都要粗。说是一所学院的高级教授，更像是安去日不落游玩时看见的街边举起屠刀的猪肉贩子。
嫌弃的打量了半天，安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拖动他，只能打了个响指，皮毛雪白的猫咪从半空落下，掉进她怀里。
“宝贝儿，帮我把他拖过来。”她理直气壮地动用童工。
漂亮优雅的布偶猫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充满抗议地大声喵喵叫。
“对，没错，就是你，难道你想让我亲自去拖一个这么大、这么重的男人吗？这可太伤我心了！”
阿诺颇为受不了地往后缩了缩，香香软软的爪子用力推开她凑过来想亲他的脸，从她怀里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地。
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布偶猫拱起脊背，身体开始抽长，不一会儿，皮毛雪白的猫咪从地上消失，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比她还要低一个头，眼眸湛蓝如同最昂贵的蓝宝石，鼻梁挺翘，唇瓣殷红，脸颊还没完全脱去婴儿肥。
明明长了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却摆出一副又拽又冷的模样。
阿诺顶着高冷美人的皮冲安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任劳任怨地回头去搬人，来回看了一圈，他把比较轻的伦恩拎了过来，随意放在了铁塔一样的迦叶身边。
完成任务后，他又化成一只猫咪纵身一跃跳上了安的肩头，舔着爪子盯着躺在地上的伦恩。
伦恩脸色彻底黑沉下去，为了防备安，两人是专门带了解毒的药物在身上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做的准备对这个无孔不入的小毒物完全没用，两人都被无声无息地放倒了。
她哪来那么多古古怪怪的药？！
“童话说，骑士打败了恶龙就能把它的宝物据为己有，那我打败了玫瑰走廊的两位看守者，按理来说，我是不是就能采摘属于我的玫瑰了？”
伦恩被她□□裸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又想到自己堂堂切尔曼教授，又一次惨败在一个刚成年小姑娘手上，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给我把药解开，我拿给你。”
她想了想，欣然点头同意，只是为了防止教授反水，她还是拿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绳把伦恩双手捆起来，这才解了他身上的毒药。
伦恩也安全没让她失望，一感受到力量逐渐回流，毫不犹豫就猛地翻身站起，一条腿扫向安的双腿，同时双手抓向安。
他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住安，不让她有机会释放任何毒药。
安毫不意外他的反扑，身上银光一闪，整个人就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脚在地上轻巧地一点，人已经跳上了十米高的巨大器材，安在横栏上坐下来，冲伦恩无奈地眨眨眼。
“好卑鄙啊教授，难的我信任谁一次。”
她抿唇笑得温和，轻缓的呼唤了一声：“伊里亚德，让他停下来。”
伊里亚德？
伦恩心里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腕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睁大。
安之前用来捆绑他双手的黑绳“活”了过来。
绸缎反卷成密密麻麻的鳞片，黑色玉石一般的鳞片刮过着他的皮肤，刮出的细微伤口里血肉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泛着红光的蛇眼阴毒地盯着他，一对毒牙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手腕。
这哪里是一条绳子，这赫然是一条剧毒的蛇。
更让伦恩心惊的是安叫出的那个名字——伊里亚德。
伊里亚德是传说中的巨蛇，出生于连通着现世和异界的万里海底缝隙，是一种连鳞片都附着着毒液的海蛇，充满着邪恶的力量。
它的的体型非常庞大，如同山峦一般沉睡在海底，苏醒的伊里亚德把身子伸展开时，连无边无垠的大海都能被它圈禁住。
从来没有人可以驾驭这份巨大的，邪恶的力量，因此，从未有召唤师可以打开联通着伊里亚德的召唤桥梁，成功将他召唤到身边。
但是现在，这神话一般的巨蛇居然和人达成了契约，来到了大陆上。
虽然受制于召唤师的实力，伊里亚德的实力被压制到了和安一个水平，但是这条神话中的毒蛇自带的毒液可不会打折扣。
伦恩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在毒液极速蔓延的晕眩感中保持清醒，终于丢掉了自己竭力保持的风度，咬牙切齿地问。
“你他妈的不是毒药师吗？”
怎么一会儿一只猫，一会儿又来条蛇？刚刚她用的那是空间系魔法吧？绝对是吧？再加上她昨天在校门口用的火系和风系魔法……
这是什么怪物啊？！
“一点业余爱好，”安彬彬有礼地一颌首：“见笑了。”
她轻松地道。
“刚收服的小宝贝，见笑了，不过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教授，因为还没有带小宝贝到兰斯那里认脸，所以兰斯没办法研制出对应的解药。”
“——教授还是快想想玛利亚玫瑰红宝石到底在哪吧，等会儿毒入肺腑，一般的解药就不知道能不能解除伊里亚德的毒了。”
她想起什么，那点不那么“乖巧”的笑意又冒了出来，“之前是不是告诉教授别威胁我来着，没骗你吧？我是真的讨厌别人威胁我的。”
她安·西利亚，从来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她就是喜欢锱铢必报，喜欢不择手段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多年后，伊里亚德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安时的场景，那时他刚刚从一场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梦境里醒来。
梦境里血色狰狞，残肢碎肉如同下雨一般从天空中落下，洒满了血海浸泡着的土地。
血水从泥土的缝隙中渗透着汇聚成小溪，从四面八方汇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那是上一场争夺萨蒙大陆归属权的战争中死去的异兽的血汇聚而成，这场战争让深不可测的大海为之染上一抹肮脏的暗红。
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唤醒了海底盘踞的巨蛇，它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睁开眼，猩红的双眼比染红海水的血海更加狰狞，如同深渊里苏醒的恶鬼。
那个人类就坐在它眼皮子前面的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巨石上，娇小精致得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有着一头水银般顺滑耀眼的银发，一双和它如出一辙的血红双眸，好像会发光一样，整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海底耀耀生辉。
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巨蛇饥饿无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想要将这个渺小的人类一口吞吃。
那个人类却笑着问它：“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离开这片黑暗的海域，去到人类的世界？”
伊里亚德嘲讽地盯着这碟小点心，嘶嘶吐着蛇信，并不言答。
它对人类的世界没有任何兴趣，它只想要进食，而他的食物正在试图“垂死挣扎”。
它在一成不变的海底沉睡了千万年，第一次见到外来者闯入这片深海，它觉得有趣极了。
但是这又如何呢？她还能拿什么打动他？离开这里，或者自由？
是的，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人类出现在这里的企图。
人类的召唤师总是通过有意和人类缔结召唤契约的异兽们留在大陆上的种种‘信物’，来打通和萨蒙大陆的通道，让召唤师得以跨越亿万光年的距离，来到萨蒙大陆，和异兽签订契约，为自己所用。
而他也确实曾在大陆上留下过一样‘信物’。
这个人类很敏感地发觉了它的漫不经心，但是笑容丝毫不变，继续笑意盈盈地看着它。
“很快我们的大陆上就要发起一场战争了，到时候有数不清的人类在战场上战死，你就有数之不尽的食物了。”
她狡诈地补充：“如果你跟着我的话。”
巨蛇嘶哑地声音在海底回荡。
“人类，吾并不缺少食物。”只需要破海而出，萨蒙大陆上的亿万异兽，都是他的口粮。
那个人答的痛快。
“如果是平时，你的食物当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据我所知，萨蒙上刚完结了一起战争，大量异兽在这次战争中死亡。”
“一次吃饱固然好，但是伤害了异兽繁衍生息的根本，整个萨蒙大陆就得用很久来休养生息了，在这期间，你可都得饿着肚子了，所以我才问你，愿不愿意换个食堂呢？”
巨蛇漠然，半晌嘲讽地笑了一声：“人类，你是指把你的同类送给我做口粮吗？”
那人摇摇头，答的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残忍至极。
“非我族类，怎么能叫做同类呢？我对我的敌人善良，他们可不会怜悯我，如果你愿意跟随我，助我一臂之力，等我实现了我的目的，你就拥有了永远吃不完的晚餐。”
“人类，吾说过了，吾并不缺少食物，你很有天赋，吾不吃你，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不是人类该待的地方。”
巨蛇高耸如山脉的身躯缓缓游动，抖落身上沉积的岩石泥土。
刹那间天崩地裂，无数岩石灰尘搅和着漆黑的海水翻涌，海水一片混浊，伸手不见五指。
它不屑地摇摇头，向远方游弋而去。
“那如果，我能够帮你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