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去昌县的路上 二
圆月散发着冷冽的光，一如既往的打量着旷野，尤其注视这旷野上突兀拔起的客栈。
不过此时的客栈不复以往的喧闹，无数双眼睛静悄悄的盯着姚老板，等她的回复。
姚老板一拍桌子，说：“管，怎么不管。”
她指着提灯那人，吼道：“你与这位小美娘道歉，我店子里什么时候还兴调戏良家妇女了啊。”
那人脸上一红，只觉得被羞辱了，头脑发胀，反而真给他急中生智了。
他反问道：“这里哪里有什么良家妇女，都出来走江湖，抛头露面，只有江湖儿女，看看都不行。”
“是啊。”
“这话不错。”
“姚老板不也让我们看，身材比起那小娘子好得多啊，小娘子有什么娇贵，我们看不得？”
“就是。”
旁边人顿时起哄，这样的场面让才当了几年老板的姚老板不知所措起来。
啪——
这时拍桌声传来，参杂着金属的声音，众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客，怎么会听不出来？
顺着声音，众人看过去，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手拿着刀按在桌面上，刀没出鞘。
但懂兵器的人，听见清脆的金属声音就知道里面藏着的绝对是好刀。
斗笠客侧头问道：“陈都头，要是人心如妖，那是不是妖邪？”
“自然也是。”
这时众人才发现，斗笠客那张方桌上还坐着一个人，却没戴斗笠，脸上一道疤，掠过眼睛，斜着延长到头皮。
他说完，喝了口酒。
斗笠客继续问：“那我们是不是有权抓人。”
刀疤脸摇了摇头，说：“镇妖司从来没有权力抓妖。”
众人心中疑惑，镇妖司在大乾国内可谓是家喻户晓，总揽妖邪鬼怪之事，怎么会说没权力呢？
下一句话直为他们指点迷津。
只听刀疤脸平和的说：“我们镇妖司只有斩妖除魔之事权力，若是抓妖，岂不是渎职。”
随着他话语落下，一个手掌大的金属令牌被他扔在桌上，上面写着“镇”字，发出嗡嗡响声，左右摇晃着。
众人或激动、或愤怒、或畏惧，又或者疑惑，平日里比匪徒还要冷酷的镇妖司，今日怎么装的和行好事的大善人一样。
拿着油灯的人，张口就对姚老板大骂起来：“这百草楼不是不准这些官面人物来，怎么这人还这样嚣张。要是便装偷摸摸来大家就不说什么了，都行走江湖。”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镇妖司的人却直接表露身份，这不是明显不把我们当回事吗？是不是啊！”
他说着一挥拳。
“是！”
“说得对！”
王为皱眉，将赵衿护在身后，往外退，他也不敢保证赵衿的安全。毕竟这群人一拥而上，他全部杀完也需要不少时间。
提着灯的人见自己的话有效果，而一旁的姚笛已经束手无策，呼喊着什么保证让镇妖司的人走。
他摇了摇头，没有实力什么都是空的，对方就应该直接在自己没说话时拿下自己，在赶镇妖司的人出去。
这小娘皮看上去火辣，心里却是幼稚的很。
莫不是真以为开在距离县城几十里的酒楼靠的是什么信誉、交情，若不是其知力五成的实力，早就被先奸后杀了。
若是有怪癖的，反过来也不一定。
不过如今嘛……她怎么会有人群中拿下自己的能力。
他向镇妖司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时间像是变慢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也随着变慢，浑身发麻。
什么时候？
斗笠客胸前蓄了一个模糊的蓝白色光点。
这是镇妖司特有的“镇妖剑芒”，以锋利、破法闻名，而自己不过知力武夫，怎么指的这样的法术。
他不知道这仅仅只是阉割版。
但他感觉的没错，他要死了。
蓝白色光点直奔他而来。
只一瞬间，蓝白色光点猛然变大，里面的东西也清晰了起来，是一支白色短剑，光滑如镜面，从内部透出光芒，让它外表面近乎透明。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剑芒”，以及其后面，众人因为恐惧而逃命似让出的通道。
他没有恐惧，也没有彷徨。
因为来不及了。
蓝白光点从他左眼钻入，脑后钻出。
提灯人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将身后桌椅全部推倒，然后倒在地上。
酒肉撒在他身上，酒水和汁水将其衣物浸湿，散发着令人食欲喷张的气味。
叫骂声停下了来，整个客栈安静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妖人服诛。”
刀疤脸朗声道。
他继续说：“其他人，住店的住店，回家的回家。”
众人都很冷静的样子，再没有一个人喧哗、调笑，各自去往其自己的归宿。
斗笠客见所有人都走了，松了口气，若是这群人一拥而上，他们俩没有半点生存希望。
他这绝技一日只能用一次，再多就会伤到本源，面对这么多人，就是能多用几次也无用。
他说：“都头真是神机妙算，这些人果然不敢上前。”
刀疤脸陈都头继续饮酒，淡淡的说：“乌合之众，有何惧之，你也别拍马屁了。不过你这一帮却非善事。”
“怎么可能，我一是帮那边小娘子报了仇，二是帮姚老板解了围，怎么可能不是善事。”
斗笠客不解的说着。
而后他留意到了一旁的姚老板。
姚老板收着肩膀，靠在柜台边，不知道看着何处。
脸上故作洒脱、豪爽的侠气没有了，惟有几缕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流泪的是通红的双眼。
她不再是精通市侩，与男人们打成一片的风流女老板，而是二十出头的女孩。
斗笠客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刀疤脸依旧古井无波，说：“我和你提醒过了，我们是官面上的人，就不要去扰乱江湖的规矩。
现在人人都知道，这家客栈是镇妖司罩着的了，以后又有什么江湖人会来。
不知道这店子里有没有不许杀人的规矩，要是有，那你可是把人家赖以生存的信誉也给杀没了。
你这是断了人家的生路、财路。”
“这……”
斗笠客心中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住店还有房间吗？”
突兀的声音让习惯安静的几人一惊。
说话的王为看得出来此时姚老板状态不对，他其实也无所谓住不住店，但赵衿却是需要的，总不能他把人家带出来睡地板吧。
姚老板过了一会回过神，笑了下，说：“有的，要几间。”
“两……”话说一半，王为感受到袖口的拉力，改口道：“一间吧。”
等他话一出口，又被无力的小拳头捶了一下。
“行，来吧。”姚老板转过身，不动声色拿袖子擦了擦脸。
王为猛一侧头，看向旁边。
他的眼里，银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