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去昌县的路上 一
小院的木质大门被暴力踹开，重重的砸到围墙上，然后回弹，又被人摁住，保持敞开。
穿着黑甲的申深站在门外，他的目光透过面甲缝隙，注视着小院。
他知道这次是无功而返，但不得不来。
县卒如同蚂蚁一样从他两侧涌入小院。
随着一阵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声音，先前涌入的士兵回到了前院。
“报告，没人。”
“没人。”
“没人。”
……
申深点了点头，这个结果理所当然，他收到消息已经过去一晚上了，城门也没来得及封锁，就是只乱窜的猪也该跑了。
“收兵。”
……
还是那个赵家的会客厅。
赵锋跪在正中间，双手撑地，额头轻轻触碰地面。
半晌午的太阳直直的照着他的背，但他没有感觉到半点暖洋洋的意味，反而是感受到一股股寒意侵袭。
呼——
像是死了一样的安静议会厅，回荡着喝热茶的声音，呼了半天也不知道喝了几口茶水，但声音持续的时间确确实实足够长。
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他感觉现在时间过的非常慢。
在平时，一盏茶、一上午，眨眼就过去了。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声，重新开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一缕缕寒意随着石砖钻入膝盖，化为阵阵酸痛。
他想起一路上的咒骂。
“养不熟的东西，害我赵家，该去死。”
“为了当了一天的县尉，就敢去柳家杀人，坏赵家名声。”
“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有几人是他杀的。”
“看你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嚣张。”
我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草率的死去？
死在死牢里蟑螂堆和污水中？
还是在菜市场，死在咒骂声里？
赵锋不断幻想着自己的各种死法，但在他没敢想的脑海深处，隐隐约约埋藏着一丝乞求生路的想法。
又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
清嗓子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赵锋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等待接下来的话。
“你是带着赵家的意志去的，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赵家会保护好每一位功臣。”
赵锋抬起头。
古香古色的大厅中央，写着“和睦相处”四个字的牌匾下，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他的手上，茶杯和杯盖摩挲着。
灼热的阳光被屋檐挡住，停在其脚前面。
“去吧，这些天少出门，但也别怕，赵家在你身后。”
赵锋双眼模糊的看着扶起他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的回了家。
他只记得一路上昂首挺胸，没有人再咒骂他。
……
衣不蔽体的小孩蜷缩着抱住头，旁边一个人手持木棍作势要打。
“哪来的野人敢来偷东西。”
木棍高高举起，却没能砸下去。
一只如同钢铁浇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让他这一棒砸不下去，近乎诡异的直接停顿了下来，棍上的力道像是泥牛入海般消失了。
他转头看去，是一个半大小伙子，后面还领着个姑娘，像是逃难的人。
半大小伙子笑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偷了什么，我替他赔你就是了。”
他收回了手，没有任何阻力，就像是刚才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但刚才那纹丝不动背后代表的力量，却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这可不是年轻人有勇力所能解释的。
不是拉住，而是定住，他去拉三岁稚童都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这毫无疑问代表了其武道上的造诣，这绝非蛮力。
换而言之，他在对面面前，一如三岁稚童。
他抱拳。
半大小伙子同样回了一个抱拳礼。
他说：“既然少侠替他说情，那这事就算了。”
地上的小孩听见这话眼里顿时冒出精光。
“不过，这些野人样的小孩，往后少不了偷摸扒窃，少侠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啊。”
“无妨，能管一次便行了。”王为摆了摆手，“若是下次再见他犯……”
“便杀了。”
王为说完便继续沿道路走了，一步一步踩的很实，没有由于害怕腿上沾染湿润的泥土而显得小心翼翼。
身后赵衿没说话，静静的跟上了。
那小孩吓得魂不守舍，连忙离去了。
剩下那人也惊讶不已，知道自己算是像画本里一样，遇到奇人异事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性格如此迥异，做着好事，嘴里却是杀人。
王为想的却不是自己刚才说的用于装十三的话，而是那个小孩，或者说这样的逃难少年。
明明只有几十里路的距离，但人们的生活质量却是相差了很多，他一路上已经遇见许多乞儿了，越是远离道安县，乞儿便越多。
不过也没多大事。
无论什么事，也不可能找到自己这个无缺境武夫的头上。
保护好自己和身边人就行了。
两人又走了几里路。
眼前出现了个二层高的建筑，黄土墙，茅草顶，窗户纸透出细微光亮，不时有人策马而入，这可能就是其院子特别大的原因。
“这里居然有家客栈。”
赵衿如释重负般指着前方，高兴的说。
王为同样诧异，荒郊野外居然也有客栈，不说强盗贼人，就是豺狼虎豹也能让其吃不消才对。
两人进了客栈，里面与外面极为不同，给人恍若隔世之感。
外面荒无人烟，方圆几千米没有耕田也没有房屋，一副大自然的景观，而里面几十个好汉，十几张桌子，哪怕入夜了，也各自相谈甚欢。
这些好汉大多是男的，身强体壮，个个面容沧桑却不显老态，给人一种阅历江湖的感觉，事实也如此。
也有个别女人，但打扮的与男人无异。
王为倒无妨，甚至觉得这如小说样的氛围有趣的很，但赵衿则不同，一进门就怯生生的抱着王为手臂，低头不语。
王为高喊一声，“老板。”
“来喽。”
一个女人从柜台后面的小门钻了出来，手上提了个半人高的酒坛，在场众人看见了都哈哈笑着围了上去。
“终于好了，今天晚上不等到你这白桃酒，老子是不睡了。”
“姚老板又发财喽。”
“……”
好一会儿，各自分了酒，姓姚的老板才有暇顾及王为、赵衿二人。不过王为倒也没什么意见，正是兴起之时，自己自然也不会去扫兴。
先前没注意，这姚老板长的中上，和赵衿一个水平，身材却是火辣的紧，上身穿了个相当紧身的衣物，把轮廓、曲线展露无疑，在此时，可谓是相当大方了。
不过在场众人大多一副习惯了的样子，也有少部分人会斜眼去看。
当然不包括王为，他是直接看的。
赵衿用力掐了，他一下才停下来。
“哟哟哟，终于有小伙子来了，酒却是没有了。”姚老板靠了过来，一只手挑起赵衿下巴，“还有个小美娘呢？”
这番话弄的赵衿满脸通红，她哪里见过这阵仗。
赵衿倒也承的起“小美娘”的称呼，她在家做的都是手上的活，不晒太阳，皮肤白皙，这也是这个时代相对缺少的。
众人也都被姚老板这一句“小美娘”吸引了过来，甚至有大胆的还想趁着酒力，拿油灯上前照着看。
这显然是不把王为当回事。
王为说：“姚老板，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