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直言
“本宫去说！本宫不准你去，青州什么地方！那里流民野蛮无理，伤到你怎么办？”薛皇后眼睛隐隐有泪光，想要伸手触碰萧砚的脸，但终究是无力的瘫软下去。
她不能，她心中有愧。
萧砚冷声道：“圣命难违，况得天独厚者，应替天行道，这不是母后您教给儿臣的吗？”
薛皇后美丽的脸上顿时狰狞起来，他果然还在记着当年之事。
耿耿于怀。
十年前，萧砚仅仅是个九岁的孩童，跟着当时的太傅许恒之启蒙学习，他虽身为皇子，但许太傅向来严格，再加上景帝十分器重，便对萧砚狠厉了些。
此时的萧翊也才七岁，常常跟在薛皇后身边，两兄弟只差了两岁，却是天翻地覆的差距，萧翊是跟在薛皇后身边长大，便是到了启蒙的年纪也没有送去宗学。
可真正令萧砚介怀的并不是母亲的偏爱，而是母亲的选择。
萧砚自小在皇太后身边教养长大，虽说不在薛皇后身边，但是感情并不比萧翊少，可薛皇后刚开始时十分思念萧砚，后来怀了萧翊后，对长子的想念便像蒸发了一样，不复存在。
那年，木兰围猎。
萧翊意外被人劫持，可对面的贼人看着对面的皇后和萧砚，却出乎意料的说出了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的话。
他说，一命换一命。
薛皇后彼时才二十出头，妩媚多姿，被贼人劫持了幼子，哭的梨花带雨，令人心疼。
看见被贼人掐住的萧翊，恨不得能够以身相替，而贼人要的人，却是萧砚。
彼时的萧砚也吓坏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薛皇后说的那句。
“用他换她的儿子。”
她愿意换，可是……即便是薛皇后不说，他也不会亲眼看着嫡亲的弟弟被贼人害死。
可……这话，竟然是他的亲生母亲说出来。
只是因为他没有在她的身边长大，他就不值得被爱了吗。
不值得活下去吗？
只能当做替换的人选吗？
他没有吭声，当年的小小孩童睁着大大眼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母后，他为了弟弟，勇敢不吭声，走到贼人的身边，换回了萧翊。
许是贼人都没想到，薛皇后竟然如此轻松的就同意将萧砚换过来，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终归是有区别的。
贼人掐住萧砚的脖子，将他举起来，悬在悬崖之上，恶狠狠的瞪着薛皇后，嘴里满是诅咒的话语，他用淬了毒的眼神看着萧砚，仿佛再说，看吧，你的亲生母亲都不要你，你活着有何意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墨色羽毛箭直直的射向贼人，贼人也察觉到了凌厉的箭锋，似乎想要躲避，奈何射箭之人气力太大，且贼人手中还举着萧砚，没有闪躲过去，胸口便中了一箭。
萧砚见贼人受伤，连忙灵活的从贼人手中挣脱，想要逃回薛皇后的身边，而薛皇后抱着被吓昏的萧翊崩溃大哭。
小小的人儿也刚刚从虎口逃生，却没有任何人在意他。
此时，景帝带着韦贵妃匆忙的赶过来，他看着两人牵住的双手，眼眶瞪着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断了线般流着。
“砚儿，告诉父皇，谁把你弄哭了？”景帝走到萧砚身边，抚摸着萧砚的额头，焦急的问道。
萧砚不吭声，看着面前紧紧抱住萧翊的薛皇后，看上去可怜极了。
而射箭那人，也走向前来。
那人，正是宁王爷楚雄。
“陛下，三皇子被贼人劫持……”楚雄没接着往下说，他身为一个局外人也想不明白，为何薛皇后愿意用另外一个孩子去换，即便萧砚是虚长两岁，可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景帝蹙眉，看向薛皇后，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用砚儿去换翊儿？”
薛皇后没吭声，抱起昏睡的萧翊就想离开，也顾不得景帝的追问，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翊儿受到了惊吓，臣妾要带他回去看太医，至于其他的时候，容臣妾以后再解释。”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砚只能看到薛皇后的一角裙摆。
“唉，皇后娘娘也不能只顾着三皇子啊，看看大皇子吓得，准是被吓坏了。”韦贵妃叹气道。
景帝看着小小的儿子，心里有些酸涩，他向来对萧砚严厉，读书武艺样样要他做到最好，即便是许太傅对他十分严厉，他也不曾插手。
可如今……
他突然有些愧疚，萧砚本是他与薛皇后感情最好时生下的孩子。
彼时，他才刚刚登基，许多事情令人心烦，既要着手提拔前朝贤臣，也要安抚老臣，还要盯着自己的后宫，那时的薛皇后两人还是从少年夫妻一路走来，他对她的情感始终是不同的，后来……他成为了皇帝，首先是封了发妻为温孝皇后，让她统领后宫。
他希望两人能够相互扶持。
后来……宫里来了新人。
不知为何两人越发疏远。
即便后来有了萧翊，也没有缓和，他无暇顾及薛皇后，他身为一国之君，正是多事之秋，他入后宫只是为了缓解疲劳，而薛皇后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厌倦。
渐渐的，他对萧砚也越发不上心，却也交给了最有才学的太傅教养。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令他力不从心。
即便是这样，他只能是让人带着萧砚下去休息，只是说了一句：“得天独厚，理应替天行道。”便带着韦贵妃离去。
萧砚的心越发冰冷。
楚雄看着眼前小小男子汉，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上前抱起萧砚，萧砚也不挣扎，任由楚雄抱着。
令人奇怪的是，他并不抵触，还很喜欢。
楚雄带着太医给他喂了药，他醒来时便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自己身边，大大的眼睛一瞬不停的看着他，满是好奇，可手中却拿了一方手帕在他手上轻轻擦拭着。
她白嫩的小手拉着他，甜甜的笑着：“小哥哥，真不好意思，我刚刚睡觉给你流了一手的口水，嘻嘻……”
口水……
萧砚惊得想要起身……
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