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芙渠
这出闹剧过后，只见一名女子以轻纱蒙面，缓缓走上了徐蓉早已命人搭好的戏台。
那女子赤着脚，洁白的脚踝处戴着一串银铃，一步一响，叫人魂牵梦绕。
女子身上穿着的舞衣单薄得很，衬得她愈发清瘦。
女子身着一袭红衣，轻纱覆面，任谁见了都想掀开她那层轻薄的面纱，一睹芳容。
乐声四起，女子翩翩起舞，脚上的银铃发出阵阵声响，和着节拍。
衣袂翩翩如轻云出轴，眼中含情如脉脉春水。舞姿媚而不俗，皮相艳而不妖，就如那清水芙蓉一般，未曾沾染半分风尘之气。
这样的一位姑娘，试问又有谁能不动心？
能有如此气质，舞艺极佳的舞姬，除了醉红袖的芙蕖姑娘，几位世家公子们也再猜不出旁人了。
“阿姐当真是疼我，还当真将芙蕖姑娘请了来！”徐牧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不过芙蕖姑娘一向是个极有原则的，一曲舞毕，拿了钱便打算回去。
却不想刚打算乘着马车回醉红袖，便与刚刚赶到的凌修明撞了个满怀。
“如今才刚开春，怎的穿得这样少？”凌修明看着芙蕖那微微泛着红的双足，又瞧见芙蕖身上穿着的舞衣甚是单薄，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芙蕖身上，“如今天还有些凉，自己多保重。”
芙蕖扭头看向别处，以她的身份，见了侯爷既没行礼问安，如今又甩脸子给人家看，换作是别家侯爷，早就没她的活路了。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定远侯，仗着是旧相识，芙蕖也多了几分肆意妄为。
“芙蕖一介舞姬，配不上侯爷厚爱。”说着，芙蕖便要绕开凌修明走，“我穿些什么同侯爷又有何干系？侯爷莫要挡了我的生意。”
凌修明一时间被芙蕖堵得说不出话，只是将人轻轻抱起，放上了马车，只给芙蕖留下了一句“地上凉”便转身回了禁卫府。
要说起凌修明同芙蕖的缘分啊，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十三年前，芙蕖七岁，凌修明十四岁。
那一年，芙蕖家中惨遭横祸。
山匪劫财，潜入了扬州城中的陶员外家，夺其财，害其命。
事后，他们一把大火将员外府烧了个精光。
当时年仅七岁的芙蕖被陶夫人从府中的一处狗洞中送出了府，慌乱之中塞给了她一只镯子，嘱咐她若是爹娘出了事便去京城投靠亲戚。
年幼的芙蕖点了点头，那一晚，她躲在巷中，看着火光连天的员外府，想着身陷其中的爹娘却不能哭出声响，又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第二天，芙蕖听说了自己的爹娘皆被山匪所杀害，她一个小姑娘，只身前往京城投靠亲戚。
可谁知那亲戚见陶家惨遭横祸，再无利可图，竟将那镯子据为己有，将芙蕖赶了出去。
芙蕖饿了好些天，身上原本洁净的衣裳满是污泥，灰头土脸的，像个小乞丐。
芙蕖身上除了那镯子也没银钱，便只能同那些小乞丐们抢剩饭剩菜吃。
芙蕖也是爹娘宠大的，自然是打不过那些孩子，时常被他们围在一起欺负。
那一日，十四岁的凌修明恰好要去军营练兵，恰好便遇上了被小乞丐们欺负的芙蕖，一时心善，将人救了下来。
问清原委之后，又带着芙蕖去了她那亲戚家，替她将镯子又买了回来。
凌修明怕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在这京中受人欺负，便给了她许多银两，让她先找家客栈住下，待他从兵营回来时，再替她找个好人家照顾她。
可待凌修明从兵营出来，再去客栈找她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小丫头。
凌修明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小丫头拿着银钱去了别的地方，这事儿便也不了了之。
可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奇妙得很。
过了两年，九岁的芙蕖在街上买零嘴，不知哪家公子的马儿发了狂，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待芙蕖反应过来之时，早已来不及躲闪。
也就是那一瞬，她忽觉得被人揽入怀中，那人硬生生替她扛下了马蹄的重击。
芙蕖抬眼一看，那正是两年前给她银两的那位公子。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救她了。
凌修明受了那样重的一下，倒也没倒下，抬眼看清了芙蕖的容貌，道：“原来是你。”
事后凌修明才知道，原来那一走后没多久，芙蕖便被人打晕了卖进天仙院。
所幸芙蕖年纪尚小，还在学艺，并未挂牌接客。
凌修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急忙去天仙院给芙蕖赎了身。
再后来，芙蕖去了醉红袖。
不为别的，只为能有一技之长，混口饭吃罢了。醉红袖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不过当然也有不守规矩的。
相对于京中别的舞坊，醉红袖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于是芙蕖便进了醉红袖。
芙蕖说干这一行的必得有个艺名，先前在天仙院名唤芳兰，可芙蕖却对这个名字不甚喜欢，要让凌修明再给她取一个。
“那便叫‘芙蕖’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舞坊内鱼龙混杂，只愿你莫要忘了本心，委屈了自己。”
芙蕖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于是，便这样进了舞坊。之后凌修明依旧做他的少将军，芙蕖在舞坊拼了命地学艺，只为能在醉红袖中占有一席之地。
之后两人再见，便是凌修明十七岁时，凌付老将军战死。芙蕖悄悄从醉红袖溜出，站在人群中看着身穿孝服的凌修明在自己眼前走过。
那一刻，她是心疼的。
这样好的一个人，老天为何总是处处与他作对，芙蕖心想。
后来凌修明去边关的那几年，两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日子久了，便生出了情意。
待凌修明二十岁那年回京之时，他刚适应了在边关独当一面，而她则在凌修明回京的那一日，上台跳了她的第一支舞。
那一次，两人并未见面，之后的几年也仅仅都只是书信往来。
如今凌修明再次回京，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如今满身军功，一时风光无限；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如今名动京城，成了醉红袖的头牌，京中无人不知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