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变4
谢岚此刻话都说不完整，更别说与沈渊斗嘴了。
沈渊把她放了下来，谢岚差点没站稳，被他扶住了。
他瞧着谢岚捂着胸口，咳喘不停，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问了句：“这么怕爷死？”
谢岚觉得自己的内腑都快咳出来了，没气力回沈渊的话，心中暗唾道是怕你没死在我手上。
想到沈渊之前故意刁难她的事，谢岚心里越骂越狠，沈渊这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想摸透他的心思比登天还难。
女子浅色的衣衫贴身，发丝早已乱了，贴在白皙无瑕的小脸上，似江南烟雨袅袅的眉眼轻蹙着，好不可怜，惹人怜爱。
这般娇弱无力的女子能纵马一跃，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
“走吧。”
沈渊不知谢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淡声道了句：“爷放你一马。”
沈渊本就是故意要在众人面前跳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没了，眼下出了谢岚这个变数，若换作从前或是换作旁人，沈渊自然不会放过的。
放她一马？
谢岚抬起眸，看向跟她一样狼狈的沈渊，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没人能探究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咳、咳、”
谢岚想反问什么叫放她一马，但她还是没缓过气来。
沈渊没等她说完，松开了她，低声道了句：“不要说见过我。”
说罢，他抬步就欲离去。
沈渊还未走出一步，一只素白的小手狠狠拽住了他的手，只有他半掌大的小手拽得极紧，像是怕极了他离开。
“沈、咳、渊、”
谢岚另一只手又覆上了沈渊的手背，双眸含雾，粗喘着气，牙关咬紧，一副打死都不放手的样子。
沈渊现在走了，她去哪儿找人？她跳水为了什么？总不能白遭了这趟罪。
沈渊回首看向拉住他的谢岚，瞥见谢岚异常坚定的眸光，怔了下。
他是第一次见谢岚这般神色，平日谢岚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有也好没也好，即便被罚了也是坦然接受，不爱笑也从不哭，不似此时这般，像一头被驱逐的小狼崽，满眼都是决然不愿离开之意。
“放开。”
沈渊没有动手甩开谢岚，只是轻道了声。
谢岚会放？
肯定不会。
她又握紧了几分，呼吸还喘不匀，手里得劲道已经是她能使出了的最大力度了。
谢岚对上沈渊的黑眸，她的眸色是倔强，而沈渊的则是空洞，清空一切世俗的空洞。
“沈、”谢岚微启唇，发白的双唇还挂着水珠，嘴边皆是寒凉的水意，“……渊，带我走。”
她不管沈渊到底是做何打算，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跟紧沈渊，绝不能让他在她眼前丢了，沈渊要是丢了，她不知得在这重人界耗去多少时间才能回去，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着沈渊。
带她走？
沈渊心头微动，莫名从这几个字中觉察出一丝飘渺的依赖，像是附着在树干上的藤丝，不断攀爬满整个树干，紧紧攀附着。
他双眸浅眯，似要看穿谢岚真实的意图，他自知他对谢岚只有算计，而且对她并不好，也曾责罚过她，谢岚没有任何理由会想跟着他。
谢岚不惧沈渊的审视，双手盖住沈渊的左手，两人手交叠，虽都是刚浸过许久的寒凉江水，握得久了也握出些温热出来。
“沈、咳、渊，我不会、咳、拖累你。”
她眸光真挚，眼神坚定，心中自信她不一定能护着沈渊，但自保定是没问题的。
沈渊无言，瞧着眼前连气都喘不匀的谢岚，眸光渐渐凝起，眸底起了抹不易察觉的波澜。
“滚。”
他唇角没有丝毫温度，吐出一个字后，轻易挣开了谢岚，提步就往石滩后面的深林走去。
谢岚明明瞧见他眼底松动，不过一瞬就翻了脸。
该死的！
她往常波澜不惊的情绪这一刻起伏跌宕，就如之前惊涛拍岸的江水，满是喷涌不绝的不快。
谢岚站在原地，猛猛咳嗽几声，这次不是内腑不适，全然是被气的。
她伏低顺从这么久，这沈渊还跟个千年寒冰似的，硬是撬不动、砸不碎，碰一下还是一手寒气。
不过，谢岚也只是气了一下，她本就是个越挫越勇的，越是攻克不下的东西，她越是有兴致。
在沈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深林之中前，她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密林后边都是山坳，一眼看不到头，又是爬坡又是下坡的，谢岚如今体力已然好了不少，还是依旧很吃力，堪堪能跟上沈渊。
两人距离不近，有时还越来越远，谢岚必须要加紧步伐跟上。
谢岚轻咳声不断，前面的沈渊定是能听到的，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管谢岚，就是径直走着。
天色渐暗，两人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山坳，还有逐渐上山的趋势。
等天完全黑下来后，可以落脚的地方是彻底看不清了。
沈渊就地架起了火堆，席地而坐。
荒无人烟的密林山坳中，夜晚只有些蛐蛐寒蝉之鸣，深秋里的虫声带着些阴森，不似夏日此起彼伏的热闹，更像垂死之际的哀嚎。
除了火堆中炸出的点点火星，围绕沈渊的还有树丛后边一日都没消停的视线。
残月终升到了夜空正中。
沈渊蓦地从火堆旁起身，走向了树丛中，单手拎起了抱膝蹲了许久许久的谢岚。
“呵，真是个犟的。”
沈渊嗤笑道，把谢岚扔到了火堆旁，大半日的连跑带走，谢岚身上的衣衫早就干了，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凌乱的长发都未来得及打理。
谢岚仍由他说，没心思与他计较，与他一样直接坐在地上，两眼还是没从沈渊身上挪开，像是势要盯死了沈渊才会作罢。
“还看？”
沈渊危险地眯起眼，不喜谢岚此时的眼神，他心里对谢岚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谢岚似乎对他有种莫名的执念，说不清楚的执念。
谢岚听他话里的不悦，稍稍挪开了眼，老实道：“不看了。”
“放你走，为何不走？”
沈渊不信谢岚没想要离开，毕竟这是唯一能够自由的机会，谢岚这次离开，以前的一切都会一扫而空，只要远离了他，去往别处，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谢岚的出身。
谢岚斜眸瞥向他，轻描淡写地反问声：“为何要走？”
沈渊勾唇一下，像是看破了谢岚的心思，“今日后世上再无沈爷，你要想攀高枝得另寻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