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问棋
“兰儿姑娘,可是喝好了?”
婆子瞧着谢岚端着瓷碗不动,以为她喝饱了,正想伸手接回瓷碗。
“没。”
谢岚回过神,不管沈渊用何法子训她,只要能让她继续接近他,她也没必要纠结自己境况如何,眼下还是先填饱肚子重要,她咕咚一口就喝完了剩下的汤水。
她把瓷碗递给了婆子,眼睛还瞅着婆子同汤水一道带来的小碟糕点,粉白糯香,刚看着就知定是香甜可口。
婆子把糕点端到谢岚脸前,仔细道:“夫人特地让厨房给姑娘做的,想着姑娘烧了两日,定是腹中空空,吃些甜的能补补体力。”
不再是跟白水一样的清粥,谢岚没什么挑的,一口塞了两块,小嘴鼓鼓看得婆子赶忙劝着:“姑娘慢些,别噎着。”
谢岚因为之前高烧,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还是惨白憔悴,但她胃口很好,吃得很香,婆子觉着她应当很快就能恢复好。
“外边是哪位先生来上课?”
谢岚吃饱喝足后,靠在床头听见外边院中的响动,随口问起婆子。
“是教棋的段先生。”
棋!
谢岚忽地坐直了,她差点儿忘了昨晚被她糊弄过去的棋局,掀开丝被,光着脚下了床榻,匆匆忙忙地拾起一旁矮架上的外裳披在身上。
婆子看她忙碌收拾自己的样子,一脸懵然,喊道:“姑娘,你还没好全……”
谢岚赶忙去院中时,段安裕正准备走了,其他姑娘们也在陆续收好自己的棋子。
“先生,”谢岚提着一边下摆,大步快走上前,急忙呼声:“先生,等等。”
段安裕蓦地被喊住,回首瞧见是今日课上没看见的谢岚,脚步顿住,静站着等谢岚走进亭中。
谢岚走到厅中最前面给先生准备的矮桌前,霍地蹲身坐下,腰背板直,姿势端正,抬首便道:“想请教先生一局棋。”
谢岚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的,丝毫没有因自己往日不学无术、上课神游而羞愧,然段安裕却是着实被惊了下,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谢岚何时转了性。
“兰儿姑娘,”段安裕还是好脾气,缓缓坐下来,坐在谢岚对面,拿出已经收好的棋盒,揭开棋盒盖子,先问了句:“当真是要问棋?”
不是他多疑,只是谢岚这连个棋子都不知下在何处的棋艺,能想到请教他破解棋局,着实是令他费解。
谢岚边点头应着段安裕,边拿起棋子摆了起来,虽然棋子还是下错了地方,但排布没有问题。
“先生,请看。”
谢岚突地出现来找段安裕,也引来些好奇的姑娘走近,瞧瞧她这是要做何,便看见谢岚连棋子都没下对位置的棋局,有的忍不住噗呲声笑了出来,直道:“兰儿,你连棋子都放错了,这乱摆的棋局莫不是来逗趣段先生的?”
段安裕虽长得算不上十分俊朗,衣着用度也是看得见的清贫,但他气质温尔儒雅,还是这院中甚少能看见的年轻男子,院里的姑娘有不少对他心存些好感的。
谢岚这番拉着段安裕问棋,落在某些姑娘眼里多少有了别的意思,这其中也包括了萍香。
萍香喜文好诗,看惯了戏本里的才子佳人,自诩也算个文采过人的姑娘,段安裕这种未来可能会金榜题名的秀才书生最是合她眼缘的。
她矮身蹲在谢岚身侧,睫毛轻颤,浅笑中隐约带了丝勉强,貌似随口但实则颇有意味地说道:“兰儿妹妹怎不在屋里好生休息,这烧才刚好,若是不多休息今夜可就得在院里呆着了。”
萍香这话面上是在关心谢岚,仔细听着却又透出那种意思来,像是在向旁人暗示谢岚每晚都要出去。
谢岚没把萍香的话听进去,满心都是在想着得记好棋局的破解之法,以免沈渊晚上翻旧账,以此又来罚她。
段安裕仔细看了谢岚摆出的棋局,确实是一盘残局,且不是棋本上常见的残局,说难也不难,但摆局人的心思诡秘,面上看着一子可破,实则是在引人落了他的陷阱,将人牢牢圈住。
他不易察觉地浅抬眼帘瞥过谢岚,同时也听出了萍香话里的意思,大约猜到这残局是外面有人下给谢岚的。
段安裕看破棋局,却没急着教谢岚,手里盘玩着棋盒里的棋子,不着痕迹地问着:“兰儿姑娘,是从哪本书里看到这棋局?”
谢岚没听出段安裕话里的探究,还以为是这棋局太难,“先生,可能破解?”
“能的,”段安裕见她只关心棋局,稍敛起了试探的心思,摆正好棋局,又提子落了几步,“下这两处能扭转白子局势,但这棋局未完,要想全胜要看黑子后面会如何落。”
段安裕其实能预测黑子后面的招数,不过没全告知谢岚。
谢岚半信半疑地记着,她也看不懂,只是要去应付沈渊而已,能交待就行,她点头谢道:“多谢先生赐教。”
没想到谢岚真是来求教的,其他人没趣都散了,萍香见谢岚求教过就走了,压根没与段安裕多攀谈半句,心里顿觉尴尬,她方才那句话显然就十分多余,此时有些后怕段安裕对她那句意味不明的话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等着其他人都散了,单独留下来,坐在谢岚刚刚的位置上,伸手想帮着段安裕收拾棋子。
“萍香姑娘,”段安裕抬手挡着棋盘,婉拒了她:“在下自己便可。”
萍香粉颊微晕,轻咬了下唇,想掩盖下她刚刚说谢岚的事,便开口与段安裕解释道谢岚的事:“先生莫怪兰儿,这几日她去前院伺候半宿,不甚受了凉高烧了两日,因而也没来上课。”
段安裕低头闻言,收拾棋子的动作轻顿,渐渐慢了下来,语气缓和了些,像是不甚在意应着:“无妨,在下作先生,自是欢迎学生来求教。”
说着,他又停下手里的动作,轻抬首看向了萍香,温和的眸光落在萍香脸上,看得萍香脸上红晕更甚,略微错开了眼。
段安裕双唇微抿,像是有些好奇但又碍于礼节,小心询问了句:“这院里去伺候的只有兰儿姑娘一人?”
萍香见他主动与自己搭起话来,全然没多想段安裕为何要问此事,当即回道:“只有她一人。”
萍香这么快回话,主要是怕段安裕怀疑她也去了,毕竟这院子里的姑娘日后是要做什么的,段安裕应当是清楚的,萍香不想让他以为她已经被安排了出去。
“如此,”段安裕合上棋盒的盖子,很有边界地没往下继续问,谢道:“多谢萍香姑娘解惑。”
“段先生,不客气。”
萍香见他准备起身离开,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接着道:“先生,奴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