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跳池
谢岚没让管事扶着,又用力眨巴下眼睛,可浑身的热度让她的双眼干涩,眼下像是有火苗烫着,急需一盆水来浇灭。
窗边的沈渊放下手里的棋子,瞧着谢岚静站了会儿,并没有催促她。
“兰儿姑娘?”管事又唤了谢岚声,但谢岚依旧没有吱声回应。
忽地,谢岚迈出一脚,这一脚并不是朝屋里走,而是跨过了池边的石子搭起的边沿,下一刻整个人就落进了池里。
谢岚猝不及防地落进水里,管事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而同样看见谢岚落水的沈渊搭在棋盘上的修长指节轻动了下,不过也只动了一下。
夜里的池水清凉,正好缓和了谢岚身上不正常的温度,四处涌来的凉水醒了醒她昏沉的脑袋,眼睛、喉间里的隐火似乎也被这凉水扑灭了。
谢岚在池里浸了半会儿,在管事反应过来要捞出她前,她已从池子这边游到了沈渊的窗下。
谢岚落下水后,沈渊的视线就没从池面离开,空洞似的池面完全看不清池底,即使投颗石子进去,估计也不会有一丝波澜。
池水不深,基本淹不死人。
沈渊猜不到谢岚为何跳进去,但也不着急,静坐等着没有开口叫人来捞谢岚。
不多会儿,他就听见窗下池水咕噜的冒泡声,下一瞬人就从底下冒了出来。
屋檐下的灯笼被风轻轻晃动着,光影摆动,斑驳的光块落在谢岚白玉无瑕的小脸上,远山黛眉浓了些许,晶莹的水珠在她额边滚着,但不及她眼眸流转的光亮,似山里清澈透明的一汪潺潺冰泉,这般的眸子直直仰望凝着窗边的沈渊。
在池水里泡了遭,谢岚神志清醒许多,烧虽没退,但喉间眼周的滚热消了下去。
“爷。”
她轻轻开口,撑着池边爬了上去,站在窗下与沈渊对视,两人不过半臂的距离。
沈渊幽眸瞧着浑身湿透的谢岚,黑潭似的眸底流光划过,要不是谢岚神色正经淡漠,就这般湿得姣好身姿毕显、我见犹怜的样子,很难不往谢岚想勾引他那头想去。
“谁准你往池里跳?”
沈渊低声质问,心里却是在想着谢岚身上确实有股常人难以比拟的莽劲,坚毅果决,颇有能断臂明志之态。
谢岚不畏沈渊的质问,她想跳便跳,只是此时还不是能得罪沈渊的时候,她还是低下头,老实歉声道:“没人,是我自作主张,错了。”
沈渊寒眸凝了她须臾,长指轻叩了叩香楠木制的棋盘,哒哒声一下下像是敲在谢岚的耳鼓上。
“喜欢泡就继续泡着,泡好了再进来。”
他起身离开窗边,冷然地留下这句话就朝屋内走进,窗边修长的身影消失。
谢岚仰起首看着沈渊的身影消失,顺着他的话转身又跳进了池里,池水虽不深但也高过谢岚的身高,她只能把头露在水面上,身子浮在水下。
不过,这次她随便泡了会儿就自己爬了出来,沈渊没说要泡多久,她自觉泡好了便可。
谢岚拖着滴答渗水的一身走进屋里,身后还拖出一道水痕。
屋里摆设极为简单,屋中立了三折大屏风,隔开了内室和窗边的视野,谢岚走进时没有看见沈渊的身影,只是听见屏风后传来略微嘶哑的男声:“去,把棋局下完。”
下棋?
谢岚脑袋一麻,手脚僵直片刻,方才泡在池子里都不觉的凉意,此刻倒是感觉到些,她走进沈渊之前坐着的榻边,垂头瞧着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的排布,有种师傅临时抽查顽劣弟子、但弟子却一点也没学的慌张和心虚。
早知道有这出,她绝对不会在那位段先生课上神游了。
“下完就回去。”
屏后沈渊的声音又传来,似乎像是没听见谢岚落子在催促她。
谢岚双目呆滞,愣愣看着黑白错落的棋局,在她眼里毫无规律可言,无法只能照猫画虎地下了几颗白子又落下几颗黑子,摆了两行,也全然没察觉棋子落的位置都不对,摆好后声也没吭下,就怕引得沈渊现在出来查看,赶紧转身回去了。
翌日清晨,沈渊站在窗边,看着棋盘上突兀的两行对齐摆放的黑白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下,此时恍然明白花娘为何说谢岚愚钝,真倒是个草包美人。
“收拾下。”
沈渊不愿再多看眼,直接出声让进来伺候的小厮把棋盘收拾好,径直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谢岚昨夜又泡了水,烧也反复烧了半晚,思巧和萍香都不知她晚上到底去做了什么,每次都是一身脏污湿漉地回来。
“夫人,要不还请个大夫吧。”
萍香还是不忍劝道,到底是女子,总是受寒烧着,容易坏了底子。
思巧接过婆子换下的帕子,明明是浸过凉水的帕子现在摸起来却是温热的,她略有些愧疚又有些侥幸,愧疚是觉着谢岚是替她受了这些波折,但又侥幸不是自己,且自己也不一定有谢岚这般运气,没被宴上宾客玩过后就丢弃了。
花夫人斜眼瞅着,没有应萍香,就算她有心去请大夫,也不见得能让大夫给谢岚治,别人不知谢岚晚上去见谁做什么,但她心里清楚,谢岚如今是沈渊在亲手调教,不是她能插手的。
忽地,门外传来道声音:“夫人,大夫来了。”
花夫人微愣下,自己并未去找过大夫,遂即便意识到应当是沈渊的意思。
“快让大夫进来。”
老大夫紧缩着眉心把了会儿谢岚的脉像,没等花夫人问,他铺开随身带来的皮革,捻起细针在谢岚的虎口额边扎了几针,收回针后又嘱咐让婆子用烈酒给谢岚擦身子,今日定要让这烧退下来。
婆子忙活了半日,光烈酒就用了大半壶才让谢岚退了烧,烧一退,谢岚就没这么难受了,能自己卧靠在床头喝着难得的滋补汤水。
温补药材煲出来的乳鸽汤,汤里的鸽肉香让谢岚咂巴下嘴,细细品着,突觉自己这几日也算值了,不然定是喝不上这等好东西。
然,不多会儿,谢岚又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沈渊莫名其妙地让她跪了两晚,现在又给她吃好喝好,这番行为像极了在驯服烈性的小兽。
她建洞府前,耳闻过有些道友自立洞府时会去找只小兽当作自己的坐骑来养,要是碰上性子烈不好驯服的,就要先与小兽打上几回,等小兽打不过了,稍微有些被驯服的意思时就给小兽喂些它爱吃的,这样之后这小兽便会跟着走了。
谢岚想到这儿,突然又觉得手里的汤不香了,这沈渊是在把她当烈兽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