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卿亦局中人
满桌的美味佳肴，香气四溢，桌前少女不为所动。眼见裙摆就快被自己揉烂，还没等到那个将自己囚禁于此的坏人。
整间屋子的窗户紧闭，仅在天窗留了小处缝隙，被关在这里月余，她摸不清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没猜出来，真是失败。
往常送来的只是几碟小菜，眼前这桌酒菜让她凭生胆怯。恍惚中像被人操控一般，死死拽着桌布用力拉扯。
“啪——锵——”
清脆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一桌碗碟碎得满地开花，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来不及躲闪小腿被划拉出几道细口，鲜血很快浸湿里衫，黏黏糊糊。
这招倒也不亏，不多久门从外面推开，看清来人少女立即飞奔上前拽住对方的衣袖。
“小跟班！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怎么今日的菜如此丰盛，”说话时间她仔细留意对方一举一动，声音不自觉变弱，“你不会要杀了我？”
阿醨眼尾一扫打翻在地的食物，“发脾气是因为怕死？”
“难道你不怕？！”少女眉头噘噘嘴噌怪道：“你今日这模样来者不善 ”
“那好，我告诉你原因。”阿醨走到窗边坐下，眼神中多了一分喜色。
望着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少女不寒而栗，这个男人虽是囚禁自己的贼人，一直以来没有伤害自己半分，他无故消失之前每天都来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还教会了自己下棋。
但自从这次回来，完全变了个人，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小跟班就像中了邪，整个人好似封进冰山之中，冷得可怕。
必定是个喜怒无常、冷血之人！
“今日探子来报，名册上的二十八人已清除三分二，姑墨王办事效率果真比莎车王高出几倍，”阿醨上下打量了少女，瞥见她裙摆的血渍不为所动，只道：“丽瑶公主，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分量。”
少女不由退了半步，小腿传来的刺痛令她闭上双眼，心里震惊面上却强装镇定，“猜到我的身份不奇怪，可你失算了！我恨我父王！他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我是最不受待见的，你收到的消息根本不可靠。”
“消息是真，不久后我就可以放你走；若是假，我此刻便要了你的命，你想清楚了再开口。”
丽瑶深吸口气，瞪着男人放话：“我的命绝非你想得那么金贵！休想利用我让父王就范。”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有这番觉悟。”
“与你无关。”丽瑶躲开男人视线，“你不是桃十一的跟班吗？别说二十八人，就算是二百八十人都难不住她，何须多此 ”
话未说完，脖子已被男人扼住，丽瑶压根没看清他何时走到自己身边，对方的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要送她见天神，唯有先服软。
“不、不说了，你、你放开我。”
这男人比她高出许多，沉闷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忽急忽慢，她默数到十才见对方松开手指，立即退了几步扶住窗沿，大口大口地喘气。
“收起你的公主脾气。”
阿醨抬脚离开，没料身后的小丫头不知死活地追问：“你跟她闹翻了？
他没有答话，只侧身望了一眼，惊得那位丽瑶公主立即双手捂嘴。
从密道回到望尘园，阿醨很快装扮成病重的六王爷，由着小厮搀扶在园中踱步。
一会儿，二位乳母抱来了世子与郡主，望尘园总算是多了几分生气，只是除了两个孩童，其他人面上的喜悦都如镜中水月。
已是初春时节，芳草春芽、梨花细雨，惹得人似醉似眠，难得几个闲不住的下人仍是嘴碎。
邱妈将世子送回永畅园，一进院子就直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年生！三位主子一年内相继去世，得让郭管家再请几个风水先生来看看才行。”
云珠见状急忙走上前打眼色，“邱妈妈细声些，王爷仍在里屋。”
邱妈一脸诧异，捏紧了喉咙，“王爷还没离开？哎这场瘟疫总算是控制住了，可惜王妃说走就走 ”
“虽然王爷与王妃成亲时日不长，感情却极为深厚，不然怎会自半月前王妃离世，王爷的身子就一落千丈。”秀珠说话间两行热泪不自觉滚落。
玉珠也低声啜泣起来，“还有阿孜，那么可爱的小丫头也跟着王妃去了 ”
“和州城的人都说王爷受皇上器重是昙花一现，莫非真让他们说中了？”云珠望向远处，不由开始为以后的生活担忧。
邱妈接连叹息，拉着她们坐在院中，“如今王府没个女主人，苦了世子和郡主，我听郭管家说起王爷有意、将世子与郡主送往上京城交由老太妃抚养。”
几个丫鬟之中云珠年岁最大，脑子自然转得快些，“难怪严少将军助王爷脱困后并未离开，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秀珠擦干眼泪抓住邱妈的衣袖，“那庆王府不是更冷清？王爷会不会赶走我们？”
这一问余下几个丫鬟都开始紧张起来，无奈邱妈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郭管家领着宋墨白进来时只见一群愁容满脸的女人围坐在一起，轻咳两声，“闲来无事可以到西厢帮手，今日严少将军会宴请知府大人，望尘园这边不需要人伺候。”
众人很快散去，郭管家快步走向里屋，“主子，鹿鹤堂的宋老板送药膳来了。”
“让他进来。”
宋墨白踏进房间，黑漆漆一片，分辨不出说话人的位置，从小到大对方都很喜欢躲在黑暗之中。
他自顾自用火折子点亮所有油灯和蜡烛，才看清上座的阿醨和身边的男人。
“主子、大伯。”宋墨白行了礼奉上手中之物，“最后一味药材已经找到，三月十五之前可调配完成。”
阿醨让朝午检查了包裹，“郑钘贺的小女儿替你寻来的？”
“是。”
“之后不用再来王府，药成后我会让大伯去取。”阿醨并不愿与他多言，只叮嘱道：“筹备出城，和州的关系尽快处理。”
“是。”
宋墨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初开鹿鹤堂正是阿醨的主意，药膳没有药材铺和医馆打眼，更易隐藏身份。通过郑大人的千金，他获取了很多线报，如今这条线是时候斩断。
他对待女人不会像阿醨那般冷漠，当初郑姑娘被石家侮辱差点投江自尽，被他恰巧救下，如此关系更进一步，或许他们之间也有半分宿命，只是他自初见桃十一那时起心中就仅她一人。
听完大伯余下的吩咐，宋墨白本应立马退下，迟疑片刻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桃十一如今身在何处？”
当然他不会得到任何答复，只能在大伯的示意下悻悻离开王府。
朝午替阿醨卸下一身的累赘，递上一杯热茶。方才宋墨白提到那妖女主子的神情愈发难看，不禁试探道：“眼下所有事都按计划进行，主子还有何心事？”
阿醨被掌心钻心的剧痛刺得眉头紧皱，额头瞬间青筋鼓起、冷汗直冒，朝午见状立即运了道真气在二指之间点向他的百会穴。
“勿思、沉心、散！”
而后朝午念起静心决，一炷香后阿醨的面色总算恢复正常，只是眼神中戾气更胜。
“桃十一呵，我为何要救她？当日就应该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