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郁郁两难宣
数日前，与汤世均的军队正面交锋，那是桃十一第一次在阿醨身上见到将帅之风。
他提着长刀冲入敌军阵营，头盔上原本暗淡的红缨，因沾上敌军的鲜血，瘆人非常。
阴沉的天空飘着牛毛细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飞箭比雨滴还密，敌方似乎此时才意识中了埋伏。无论主帅还是小兵，皆如油锅里的蚂蚱四处窜逃。
爆炸声不绝于耳，黑色烟雾冲天而起夹杂着许多残肢，残缺不堪的尸身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极为刺鼻。
桃十一猜那些人至死也想不明白，为何中原的六王爷会插足西疆部落之事，她一袭红衣站在马车上尤为显眼，脉搏随着战鼓声猛烈跳动，目光不曾从阿醨身上移开。
“报！西面山坡发现汤世均，正欲带残余队伍遁走！”
“追！”
宋墨白在亲卫簇拥下调转马头，一股浓烈的杀意汇聚于瞳仁，握住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三队人马迅速从中军分列，听由他的调配从三面包抄，马蹄溅得尘土漫天，模糊了桃十一的视线。
“十一小心！”
宋墨白忽然惊呼将她拉上自己的战马，手臂被空中飞来的长箭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渗出的黏液竟是乌青色。
“有毒，你快回营 ”
“我一定要亲手取汤世均的首级！”
他态度如此决绝，桃十一知道不必再劝，朝着阿醨的方向望了片刻，一手扯住缰绳、一手甩出刺鞭，夹紧马肚奔向西面。
做决定的那刻，她没有想太多，阿醨的计划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反观宋墨白，才是需要自己帮忙的那个。
只是不曾想，这个选择竟让那男人“金蝉脱壳”。
待她助宋墨白割掉汤世均的脑袋，大军即刻偃旗息鼓，敌方小兵如无头苍蝇四处逃窜，很快被降服。
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阿醨的身影？
自那日起她再没见过那男人，猜到他八成是去找燕文，桃十一心中愈加不安。
阿醨不想让她窥视那些秘密，看来说与自己分宝藏只是缓兵之计，
或许她当初不该让阿孜密切关注燕文的行踪，那丫头功夫不差但太易冲动，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况？
他们在山下驻扎了一段时日，窗外持续飘着鹅毛大雪，想着阿孜怕冻，准备就着自己的两件袄子给那丫头稍微改改，等她回来马上能穿。
不料一剪子下去戳破了手，听到小兵惊呼更乱了心神。
“燕统领与阿孜姑娘失踪了！王爷传话，为避免雪崩，所有人马今日必须撤离！”
“王爷人在哪里？”桃十一戴上面具立刻推开门，仔细打量着报信人，确定此人曾跟着燕武在她身边出现过，“王爷失踪多日，你们如何取得消息？”
“女、女侠小人不知，这竹箭是方才突然飞到令旗上的，里面夹着一块碎布的、的确是王爷常穿的布料。”
桃十一还想追问，鬼女踏着枯枝落在她身前，挥了挥手示意小兵退下，朝她冷笑道：“看不出你对主子这般关心。”
“与你无关。”
“等等！”鬼女一掌劈在门扇，阻挡她的去路，“是桃十一变了还是江湖传言都是假的？”
“你想说什么？”她并不给对方好脸色，语气极为平静。
鬼女似乎有备而来，直勾勾地瞪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在西域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桃十一，甘心扮作中原的庆王妃？如今还牵扯进若羌王族之事，莫非你真正擅长的，是仗着这副皮囊勾引男人？”
桃十一不屑与对方解释，从女人眼里的愤怒读出了怨恨和嫉妒，冷哼一声，问道：“你为阿醨、还是宋墨白？”
“什么？！”鬼女不料被她一眼看穿，双手把着刀柄，目光看向远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瞧见鬼女的反应，桃十一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于是出言讥讽借故结束与她的对话，“姐妹俩爱上兄弟二人，指望攀上王族、日后飞黄腾达，这主意打得不错。”
“你胡说！主子与紫青本就是青梅竹马，至于你，哼他待你不过如路边的阿猫、阿狗 ”
“又如何？”桃十一不想与她废话，挥鞭示意对方离开自己的地盘，“没事做可以去打听你主子的去向，我这里容不下你。”
“哼，你放心，无论主子在哪里紫青都会伴在左右。”鬼女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冲着里面喊道：“唯有她，才能为主子解忧。”
解忧？阿醨与紫青在一起时只怕只有欢愉没有忧虑。
桃十一表面波澜不惊丝毫不在乎鬼女的话，实则内心很不是滋味，直至这一刻终于有几分理解，过往那些雇她杀情敌的客人。
如果是她，必定杀一双。
大部队启程的第二天，宋墨白才从昏迷中苏醒。睁眼时，桃十一正坐在对面，含笑望着自己。
马车行进不算颠簸，二人始终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大夫说你体内的毒已解，内伤静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有劳十一照顾。”宋墨白扶着她的手臂缓缓起来，“十一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是找阿醨算账。”桃十一莞尔，指间在面前的小几不断敲打，“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你难道不生气？还是、你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十一误会了我与阿醨最近方知道彼此身份，咳咳咳何来串谋一说？”
“当真？”
她猛然贴近男人的俊颜看，细看之下其实他们二人并不是那么相似，阿醨阴冷孤傲、总不由自主皱眉虚眼；宋墨白温文儒雅、面上总带着笑容，如此比较，后者要顺眼许多。
宋墨白理顺了气息，嘴角泛起丝丝笑意，“十一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杀手的知觉，”她修长的手指缠着一缕青丝，随着一阵凉风拂过男人苍白的面庞，语气不似头先那样温和，“你当年怎么逃脱的？”
“幸得死士相救。”
“之后一直隐居于陇县？”
“是。”
“宋老爹一身伤残是为救你？”
“不错。”
“如果没遇到阿醨，你不打算复仇？”
宋墨白知道以桃十一的性子必然不会轻信自己，接下来说的，已在心里思量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