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故乡遥
“啪———”
红得瘆人的炭在盆中肆意燃烧，火星四处飞溅，凉风似带倒刺的利刃从犄角旮旯的缝隙灌入屋内，勾出屋内人的万般思绪。
床榻上的男人眉心紧皱，眼珠子频繁转了三圈仍未睁开，若不是被掌心针扎般刺痛唤醒，只怕会被梦魇吞噬。
这次他又回到九岁那年，虽身处宫殿之中，各处装潢并不奢华，雕饰与摆件都极致典雅清幽，一面墙上挂着随父王狩猎所得的狼皮、一面黏的是自己用中原文字书写的《孝经》。
父王在迎娶他母亲之前，已有五个儿子，或许是因为极爱自己的母亲，所以在他出生当年便被立为储君。他亦没有辜负父母对他的期望，凡所学知识都牢记于心，
可生在帝王之家，更难做到事事顺心。稍微走错一步，结局只能是满盘皆输。
“阿醨，记住娘亲交代的话，入夜后立即跟着朝午叔出城，千万、千万不可回头！余下的事都写在这竹卷上，切记阅后即焚！”
母亲含泪将他推到门口，在他额头印上深深一吻转身锁上房门。
“母后、母后、母后 ”
不论他如何拍打、喊叫，门窗都没有再为他打开，他趴在门缝朝里瞧，那一幕是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
母亲踢倒矮凳双足悬空，几乎没有挣扎，是如何的绝望才有那般赴死的决心？
朝午叔将他扛在肩头，在守卫森严的宫殿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数十位剪族死士在他眼前逐一倒下，族人的鲜血随着兵刃抽离一次次溅到自己脸上。
他眼前一片鲜红，因被朝午叔点了哑穴，只能张大嘴巴痛苦地从喉咙生拉硬扯，最后一口、一口咬在朝午的肩头发泄心中的愤怒与悲伤，再抬头时见到那个始作俑者！
朝午大骂：“姬珩狻，你以下犯上软禁大王、公然谋反，必会遭报应！”
“哼，你们这些剪族人有何资格与孤对话？来人啊，一定要抓住那个孽子！
姬珩狻一声令下，数百骑士蜂拥而至将出路围得水泄不通，他不记得朝午叔与族人如何救自己脱困，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就算在梦中也看不清
阿醨缓缓从床上坐起，似乎没从梦中抽离，思绪还停在那年。
朝午叔不负母亲所托，安全带他离开了若羌属地，之后他便踏上寻找家臣及宝藏之路。
幸得外祖父居安思危一早将重要的线索藏于母亲与自己的画卷之中、分成十二份让死士带走。
其中就包括紫青、燕武的父亲，虽然他们遭到贼人残杀，所幸都留下了血脉。
“主子，紫青和燕武都是剪族后人。”一天朝午叔带了四个孩子到他面前，指着右边两个与他年纪无差的说道。
介绍完又看向另一边的男童、女童 ，“这两个是我早些年收的徒弟，之后便给这两孩子做傀儡吧。”
阿醨对于族人的秘密是知晓的，不由摇摇头，“可母亲说唯有我们这一脉的女子才能修炼此秘术。”
剪氏先祖隐居在冰焰山，族长一脉的女子自五岁起修炼秘术，操傀儡于指掌之间，杀敌如摧枯拉朽，傀儡与主人从这一刻命运就绑在一起，同吃同住、形同孪生姐妹，除亲近之人外几乎无人能分辨。
若主人死了，傀儡亦不能苟活于世；傀儡去世主人的身体亦会有损伤。
“不错，但如今族人丁单薄，我的徒儿就是最佳选择！”朝午目光发狠，他比这位养尊处优的小主人更迫切复仇，拽着身边的男童往前一推，冷冷道：“他虽不是女子，如今也算不上完整的男子，我会按照族长留下的秘笈悉心培养这两个孩子，日后必能辅助主子成就大业！”
而后里屋又走出一位熟悉的面孔，他的娘亲名义上是族长剪沉尹的女儿、是若羌王后剪兮的姐姐，也正是那位“病逝”的剪贵妃。
当然，事实上她只是剪兮的傀儡，二人之间并无半点血缘。
“胄！”
阿醨一眼认出了他，母亲以前常常带他私自出宫见他们母子，“你还活着？那 ”
“死了！”
对方猜到他会问什么，径直跪在地上回话，“主子，我的母亲被汤世均那畜生所杀！我们当年本已逃脱，可偏偏在关口被他发现，他企图玷污我母亲父亲拼命与其抗衡，无奈敌众我寡我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只能装死脱身，如今再见主子，只希望能助主子共谋大业、替父母族人报仇！”
“胄 ”
“主子，我已用回父亲替我起的名字，从今往后唤我墨白便是。紫青，她是我的亲姐。”
阿醨只知胄的生父另有其人，却不知他还有个姐姐，目光看向某个角落，紫青刚巧也望着他。
“主子放心，族长对我等恩重如山，我们姐弟愿意跟随主子、绝无二心。”
“属下也是！”余下的几个孩子纷纷跪倒在地。
“以后你们五人同吃、同住，学习不可懈怠！不必拜师，称呼我一声大伯即可。”
朝午见状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这些年的调教都是有用的，让孩子们出去后，对阿醨沉声道：“必要时，宋墨白就是你的替身！”
阿醨明白，朝午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防止再出现叛逃者，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小心翼翼。
而后，他们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找到其中十一张碎布，寻回散落在各部落的数十位效忠剪氏的家臣。
阿醨用母亲教的方法，还原族人埋藏秘密的地图，只差最关键的一部分。
朝午信守承诺将燕文、鬼女培养成武功高手，可惜的是，两次使用傀儡之术都以失败告终。
燕文身体残缺算是白白牺牲，但他本就是师父在路边捡来的乞丐，在那样的灾荒年活下已是不易，不敢多加抱怨；紫青也因不是族长亲脉，无法与鬼女修炼。
随着年岁体格增长，紫青与燕武不适宜再习武，朝午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紫青习得音律、心咒为主子精心、排忧，至于燕武，生性软弱胜在细心，只能留在主子身边贴身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