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后
母女俩在宫门前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上来，是沈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叫流月。
流月自小就跟在沈贵妃身边，到了婚嫁的年龄也不肯出宫去。要说不怀念宫外的自由生活那是不可能的，她也知道出宫后的生活一定会被沈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是这些，都敌不过一颗想要陪着沈贵妃的真心。
至于嫁人嘛，她是最先发现天和帝靠不住的；至于孩子嘛，赵业和昭华可爱是可爱，但招人烦也是真的。
其实要问她天和帝哪里靠不住，流月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让她家姑娘背地里流泪的，都靠不住。
为什么说背地里呢？因为沈贵妃不是没哭过，假哭装哭的，也有过真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能把房顶掀起来。这样一个哭起来毫无顾忌的姑娘，进了宫后，竟然只敢偷摸哭。
这世间女子，大抵都是嫁人后不如嫁人前过得舒服自在，流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是，她也是看着沈母生活的。
她不敢说夫人嫁进沈家过得比原来强，但她敢说，绝对不会比原来差。
这世间不是没有女子能做得到这点，那么为什么不能多个她家姑娘呢？她有私心，觉得便是这世间只有一个这样的女子，这个女子也应该是她家姑娘。
流月一见了沈母，都没功夫搭理沈韫了，只给了沈韫一个满是敷衍的和蔼的笑，便和沈母说起话来了。
“夫人这是都显怀了！”流月跟沈贵妃一同长大，比沈贵妃还小上两岁，对沈母的孺慕之情一点都不比沈贵妃的少。见了沈母鼻尖就直泛酸，眼眶也红了起来，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沈母笑道：“都是体面的大宫女了，还这么爱哭。”
流月抽鼻子，嘴硬：“才没哭，风大，吹的。”腊月里的风，能把人吹得掉眼泪。
沈韫打断她俩的寒暄，提醒道：“皇后娘娘应在凤仪宫等着了。”
流月有些诧异地朝她看过来，“小小姐这是时间长不进宫了忘了？”
忘了什么，忘了女眷进宫后的第一件事要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吗？沈韫不想解释太多，挽住流月胳膊，企图靠着打哈哈蒙混过关：“我已经成了亲，就不是小孩子了。从前不必拘着，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话落在流月耳中倒是不觉什么，落到沈母耳中倒像是一道惊雷，把人从柔软的叙旧情绪中惊醒。
“是啊，现在可和从前不一样了。”沈母重复了一遍，转头对流月道：“我们快去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沈母语气轻松，脸上温柔的笑意不变，流月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但见母女二人执意如此，便只能跟随了。
和沈韫重生归来第一次进宫一样，这皇宫明明来过无数次，哪怕近几年少了，对沈母来说总该是熟悉的，可如今在其中行走，已有了陌生之感。
可转念一想，她们对往凤仪宫走的路可不就是不熟悉？
沈母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这皇上和皇后不愧是结发夫妻，两人一同做戏，迷惑着所有人。皇上谋划，皇后配合，直把所有人迷惑的团团转，等人都转晕了，毫不犹豫就会抽出刀来把人捅个对穿。
凤仪宫门口，流月向门口守着的太监表明来意，小太监不是老油子，并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神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被三人瞧了个正着。
流月看着快步走进门内的小太监笑，压低声音道：“看咱们过来，倒是给他吓着了。”
沈韫眉心一跳：“姑母现在不来给皇后请安么？”
“哪能呢，”流月否认得快，说着说着又面露迟疑，“不过是近年来皇后身子不好，五日里能有一日见到皇后就不错了。最近咱家娘娘自陪着陛下一同祭天后，这五日便成了十日”
这下也不用沈韫说什么了，流月自己就觉出不对了，原本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脸颊开始发白。
沈贵妃的宠妃之名极显，对比之下的，便是皇后的势弱。
人们总会选择站在弱势的那一方，哪怕那个人是皇后。她虽然是皇后，可也是个女人。
堂堂国母被一个宠妃逼得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初雪祭天那回，可不就是没有皇后站的地方？
皇后贤德，宽容大度，宠妃跋扈，这其实没什么，哪个皇帝的后宫不都这样？不算新鲜事。但如今皇后体弱，就显得宠妃面目可憎了。
如果皇后的病是被那宠妃气出来的这个时间节点，流月没有办法不多想。
其实皇后的病和沈贵妃有关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后想让它有关就可以有关。而何时有关，想来还是要听天和帝的吧。
沈韫心中冷笑，嘴上安慰流月：“时间不久，还有转圜的余地。”
凤仪宫内，皇后正和别宫娘娘嫔妃们的家眷饮茶闲聊。
自然了，这些都是四妃和九嫔家中的女眷，便是婕妤的家人，也是没有进凤仪宫跪拜皇后娘娘的体面。
皇后穿得家常，头上也并无满满当当的珠翠，却端得一副雍容气度，只是她眼眸中始终带着笑意，又叫人心生亲近。
这人呐，一觉得和人心近，就不想说场面话，只想说心里话。见皇后娘娘不时还会点头附和，好像对她们口中的家长里短很感兴趣一样，这一张嘴就更是没把门的。
听到太监通传沈贵妃家眷正在宫外等候拜见时，屋里说笑声登时消散，一片寂静。
各位夫人小姐们噤了声，不约而同看向上首端坐的皇后。
皇后无视众人目光笑了下，说：“快请进来吧。”
小太监步子迈得很快，才消失在视野中，皇后便道：“贵妃妹妹家中的女眷不常来，今日来了，倒是给本宫这凤仪宫里的太监吓到了。”
“也是他们不经事，到底还是年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