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逃过
长公主狠狠吸了口气,坐回座椅上。
护卫也不等她开口,快速道:“属下下职时正好在街上瞧见了仲大人,高五公子纠缠仲大人不放,二人说了几句,仲大人竟被高五公子拉去了天香楼吃酒。”
“这男人间吃酒,容易交心”护卫神色担忧,语气迟疑地推测着。
“什么?”长公主自己把护卫的话补充完整:如果高涉和仲舒霁说些关于她的事,进而劝说他不要理会自己那她和仲舒霁不就没有可能了吗?
高涉日日上京兆衙门寻仲舒霁为他那个卑贱的村妇妻子讨公道,长公主是知道的。但这根本不足以让长公主给个眼神。
高家与仲家,一个靠着谄媚君主发家,是真小人,有些节气和底蕴的人家都是不愿意和高家有半点往来的,平日里见面点头微笑,不过是顾着高家的恩宠要把面子功夫做好而已。
仲家呢,实打实靠学问,靠为民,靠忠君爱国发的家,那可是真清流。
别看高济和高涉与高家人不同,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脱离家族,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就算二人如何不想承认,他们如今仕途顺遂,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能升官发财而从不会有人给下绊子,不还是因为姓高吗?
厌恶着,却受惠着,高济和高涉兄弟俩,一辈子也摆脱不了高家。
所以不管是出于自身,还是为了仲家的名声,仲舒霁都不该也不愿和高涉扯上关系才对。
长公主想得很明白,至于仲舒霁对这桩案件上心到连嫌疑人是她都不肯放过,可就是这样不畏权势,对案子刨根问底,才是仲舒霁呀。
如果仲舒霁轻易折腰,与旁人一般谄媚于她,她也根本不会对他这般。
高涉长公主交叠着的双手收紧,右手鲜红尖锐的指尖刺进左手手背。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对高涉百般纠缠,不也是因为他和高家人不同吗?
她能看出高涉不同,仲舒霁就看不出来吗?二人若成了好友,高涉只消在她与仲舒霁之间说上几句挑拨的话就能隔开他们二人。
也许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或者是干净明亮的人总能吸引人靠近。为的是把干净的人弄脏,还是靠近明亮的人自己也不会这么阴暗,长公主没想这些。
她只是不想求而不得。毕竟她如此尊贵。
护卫虽是跪着,但脑袋并未完全垂下,一直用余光观察着端坐在上首的长公主的反应,问道:“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我们”用得极妙,好像把他自己与长公主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此刻焦躁的长公主,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狗腿子。
别看狗腿子这个称呼难听,但狗腿子上能帮着想办法出主意,哪怕是馊的;下能跑腿办事,哪怕腿脚不利索。最不济说话中听,也能给主人一些安慰。
反正别让主人形单影只就是了。
长公主闻言果然把目光放在了护卫身上,初觉面生,接着又觉着熟悉,但一个护卫罢了,面生也好,脸熟也罢,根本不值得她多想。
“你觉得该怎么办?”长公主问道。
护卫把头低下去,额头几乎触底然后抬起,“属下无能,只是实在不敢擅自做主拦下仲大人。”
长公主虽然那样问,却不指望这护卫能给自己个像样的回复,不过是为了强迫自己理清头绪,提醒自己该想下一步了。
虽然只是随口问问,但这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拦住是不行的,别说一个护卫,就是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仲舒霁的。
既然不能强行带进公主府,那就引过来吧。
长公主也不用丫鬟扶着,自行走到桌案前,提笔便写了张字条,然后折起,“也不知舒霁是否还在天香楼,你再出去一趟,无论如何送到他手里。”
她把字条交给丫鬟,由丫鬟快走两步交给护卫。
护卫始终低眉顺眼,接丫鬟转交字条时也是双手来接。
对她身边的丫鬟都如此,可见是个奴性强的。
长公主满意的同时又觉得嫌恶,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的下贱秧子,女人无权无势没有依靠,他们有力气有拳头,总归是十分像个男人的;面对若是她这样的女人,又能毫不迟疑的卑躬屈膝起来。
高涉和仲舒霁便是那一小部分,又是年轻俊俏的一小部分。
平心而论,长公主能意识到这世间男子的劣根性,已经不容易了,只是她太极端,直接把男人当玩物了。
诚然,这世间男子把女子当玩物的不知凡几,长公主种种作为,也不是没有敢想不敢干的夫人在背地里直呼痛快。
看起来好像是大仇得报,出口恶气了似的,可骤然染病的男子,莫名其妙生不出孩子的男子,也不是没有。
就连长公主自己,也是那个向自己丈夫挥起屠刀的女子。
归根结底,男人女人都是人,你不把人当人看,总有一天要自食其果的。
长公主恨男人,又离不开男人,长久的寻欢作乐且无所事事,已经让她清醒不起来了。
她剜了护卫一眼,“滚下去!”说罢,便施施然进了内室,护卫后退至门口时,听到长公主对丫鬟吩咐到:“今日叫云公子过来。”
护卫把字条捧在手里,直到出了门才仔仔细细塞进了胸前衣襟里。正准备迈开大步往门口走,眼角余光却瞥到了刚刚那个在门口狂掉眼泪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他看过来,才干了的眼睛又变得水汪汪,恐惧神色未散,担忧之意倒是十分明显。
护卫朝她点了点头,没说话,径直走了。
小丫鬟轻轻吐口长长的气,抽了下鼻子,这关算是过了。她也好,这个陌生的护卫也好,整个长公主府中的下人,至少在今天,不会因为长公主突然的暴怒缺胳膊少腿,断魂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