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裂隙
凌风护送沈韫几人到了医馆，便策马前去了京兆尹府。
高家两位夫人并两个丫鬟和一个车夫经郎中查看一番，确认并无大碍，但还是给几人抓了安神压惊的汤药。
医馆人多口杂，等沈韫把两位高夫人送回高家时，京中已传遍高家夫人遇险，沈家小姐搭救的消息了。
此时正值午后，以往大雪停歇的午后最为沉静，吃了饱饭打个盹儿，实在美哉，但今日那高门大户又给了百姓新的谈资。
更别提仲舒霁带了京兆衙门的人浩荡出城，谁还能睡得着？
凌风报官后和仲舒霁一同去了白马山上的山崖处，指了原地几乎晃散架的马车，指了跑到山林中的那匹马的方向，又和仲舒霁几人一起到了崖底寻另一匹马。
仲舒霁看着眼珠爆出的僵硬的马尸，和凌风拱手：“多谢。”
凌风则道：“大人可会寻长公主殿下问话？”
“这是自然。”
“待仵作验过马尸。”仲舒霁补充道。
凌风的话其实有干涉查案之嫌，但仲舒霁不觉被冒犯，马匹在山上停了那么久，喝水吃草料，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谁能动手脚确实不好说。
可加上动机呢？
更何况到底是从长公主宴席上回程的路上出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需要去见一下长公主。
仲舒霁再次观察了下凌风，道：“这位壮士功力不浅，还有令妹。”
“仲大人谬赞，京中护卫如林，在下与舍妹只是其中之二罢了。”凌风并不害怕他与凌雪曝于人前，他家公子弱不禁风这件事全京城人都知道，他家公子是齐国公的心头肉全京城人也都知道。
齐国公甚有威名，别说培养出几个厉害的护卫，就是有能人异士愿意投于帐下，也不是稀奇事。
果然就见仲舒霁点了点头，“国公爷用心良苦。”
话是这么说，寻常的护卫可不会有护主子安危之外的心眼儿，仲舒霁心里想着凌风刚刚的问题。
他能轻易说出“寻长公主问话”这样的话，可见是没有把长公主置于高位。
不过是一个不事生产的病弱公子的护卫。
凌风未想到仲舒霁敏锐至此，便也不知自己留了破绽。
回城后凌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书院，夫人安然无恙，但出了些旁的事，汇报的话，赶早不赶晚。
不止凌风这样想，长公主的手下们也是这样想，可是凌风可以在齐聿课间时汇报，长公主的手下们却不敢在她寻欢作乐时打断。
长公主为人刚愎自用，觉得只要自己略施小技，就能要了高家两位夫人的命，并不把这当成什么得意事，便也没有想要检验成果的心。
所以等到长公主知道高家两位夫人无恙时，仲舒霁已经把崖底的马尸运回了京兆府衙。
长公主并不怕仲舒霁能让仵作查出个什么，那药无色无味，这么长时间折腾过去，在马的身上绝对查不出任何不对。
让她动气的是，人怎么会安然无恙。
护卫立刻跪下，以膝抢地，迅速道：“是齐二夫人！齐二夫人身边的马夫出手相救！”
长公主眼睛微眯，“马夫？”
“回长公主殿下，此人原是齐二公子身边跟着的护卫。”
“你倒是有用，还知道他身边护卫的模样。”长公主明明是在说着夸赞之言，语气却冰冷。
好像被蛇信子舔了，护卫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直抖。
直到护卫额头上有冷汗滴落在地，长公主满意笑了下，才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说得齐二夫人让本公主一时反应不出来是谁，让本公主很不开心。”把自己看中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绑在一起，自己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此话一出，不等护卫求饶，便有人上前捂了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室内变得安静，炉火正旺使屋里温暖的好像春天，唯有瓷器相撞的声音。
长公主捏起茶盏的盖子又放下，反反复复，明明是清脆好听的声音，但长公主旁边站着的丫鬟把头更往下低了些。
这样的长公主让人胆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发脾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长公主不是天子，可是她一怒，总有无辜之人，准确说来是下人，是奴才，便会遭殃。
但长公主为何生气呢？齐二夫人，这称呼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反应不过来？
丫鬟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越害怕，总觉得这样想不明白的自己离死不远了。
今日正赶上张老大人休沐，午间给自己的外孙女婿开小灶，连误了用饭的时间都不知道，好在有张老夫人能进来打断。
沈韫的外祖母如今身子康健，便又像从前一样给张老大人送饭了。
就算是被自己夫人打断，张老大人也吹了吹胡子，但他不敢瞪眼，齐聿则赶紧起身冲张老夫人拱手作揖，并附赠一个微笑。
接收到外孙女婿感谢解救的眼神与微笑，张老夫人内心舒畅无比。
这外孙女婿，可真俊啊。
眼瞧着自己夫人的神色从嫌弃到开心，张老大人瞪了眼齐聿。
这外孙女婿，只有应对题目时讨人喜欢。
凌风是在三人用膳时来的，到底是城内外来回两次，未理形容时便显出了些风尘仆仆的样子来。
老两口都是敏锐的人，联想到今日长公主设宴，以及沈韫上回出事也是在长公主的宴席之上，脸色都不太好。
凌风赶紧道：“夫人没事，您二老不要担心。”说着 ，便把沈韫从宴席上出来后，到救下高家两位夫人以及报官等等的事都说了一遍。
怕两位老人放心不下，凌风可以描述的时候可以说是事无巨细，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继续动筷了。
见齐聿面色不好，张老大人在自家夫人的眼神暗示下让齐聿先回家瞧瞧沈韫，齐聿也不推辞，带着凌风和即墨便走了。
顾念着齐聿年纪小，等人走了，张老夫人才道：“这长公主殿下越来越无法无天，这次是高家两位夫人，下一个阿聿可比高五公子好看多了。”
张老大人却没想以后，他在想以前的事。
从今日凌风没有陪同齐聿进学他就觉得不对劲，刚刚知道凌风在武力上很有些本事后，他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区区一个宴席，京中妇人一年参加的宴席没有二百场也有一百场的宴席，用得着这样小心？
偏偏这小心还真就小心对了。
那么为何小心？
此次的事绝对不是意外，自己外孙女说是长公主动的手，那么上次呢？
如果也和长公主有关，就绝对不止和长公主有关，那么是不是也和陛下有关？
这个猜测好像一记惊雷，给张老大人心中那个仁厚德孝的陛下烧焦了龙袍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