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反噬
和齐聿一样，沈韫对那四位妇人礼敬有加，认错也毫不含糊，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向四位妇人做自我介绍。
她往齐聿身边站了站，说：“当年因为夫君病情延误了银钱的捎送，如今知晓我深感不安。还请四位夫人多在京中几日，也让我们夫妻二人竭力补偿些许。”
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看了眼泼辣妇人，见泼辣妇人眨了下眼，才问笑呵呵问沈韫：“公子和小姐二人是新婚吧？瞧着就般配。”
沈韫露出害羞的笑，温声道谢。
泼辣妇人唱白脸做出头恶人，长相温和的妇人扮白脸打圆场，另外两个则是骨架高大，自有一身好力气的妇人。
小民自有大智慧。
只是前世和她们几位打交道时，沈韫只觉得被人上门要账很丢脸，又有冯氏在身边神色羞愧的装可怜扮委屈，导致她只想拿钱把人赶紧打发走，没功夫细想这些。
泼辣妇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她说：“别钱没要上，再有去无回。”她知晓国公爷是个顶大的官儿，不怕是不可能的。
还不等沈韫张口，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就给她解答了，“二公子的夫人可是沈家的女儿，沈家你知道不？就那个大邺首富的沈家！天香楼也是沈家的产业，不过给二少夫人做嫁妆了。”
话不用说那么多，几位妇人也意识到，这钱是绝对能拿到手了。
泼辣妇人看沈韫的眼睛，察觉到她眼中的善意和理解，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新妇，可能就是怕她们有这样的顾虑，才提出让她们去天香楼，这样一个京中人人知晓的地方歇脚。
“那行吧。”泼辣妇人终于偃旗息鼓。
沈韫叫来春雨，“你带着冬雪去，一定要让郭掌柜好好招待四位夫人。”
春雨和冬雪引着四位妇人往齐府走去，不多时，四驾马车驶上街道，年轻俊俏的马夫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事情平息，但看热闹的人砸吧砸吧嘴，颇觉意犹未尽。
正好，沈韫也觉得还不够。
她迈出步子，重新站在齐国公府正中央，双手端于腹前，目光平静，声音平和，道：“我和夫君年纪轻轻开府另居，有些事顾及不上，让街坊邻居们看笑话了。”
有人摆手，轻轻“害”了一声，这哪里算什么笑话，倒是他们自己，这会儿才觉得心里有点儿不太舒坦，连带着脸色也有点不好。
这齐国公，一个大英雄，他们是真心敬佩；齐管家也总和他们谈天说地的，他们也拿他做朋友，但刚刚竟然能齐声叫喊“军法处置”。
沈韫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不自在，继续说道：“别的都还好，只是差点儿就让齐管家蒙受不白之冤。齐管家在齐家长久，深得国公爷信任，‘贪墨’之名若是做实，别说军法处置，想来就是他自己，也无颜活着了。”
他们本就因为这事儿不舒坦，现下又被沈韫明明白白点了出来，就更觉得不舒坦了。
“哎呦，这事儿闹的，是我们不好。”
有人不想承担这么大的罪名，就反驳道：“那不也是他们家人自己说的？”
对啊，之前虽然有人提出“贪墨”的疑问，做实的可是齐家自己人啊！
沈韫一眼没看齐俊竹，但有的是人看齐俊竹。
自来到这异世，投身而来的眼神，有敬畏艳羡之情，也有痴迷不轨之意，齐俊竹都能很好的给出他们想要的反应。
但现在，被她眼中的贱民肆意打量，其中的疑惑不解，愤怒怪罪，让齐俊竹有些站不住脚。
“还小观音呢。”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没有人接，但听到这句话的人的眼神，都更怪异了，在心中把后面的话补齐。
对啊，还小观音呢。
不维护自家忠仆；不由分说给人定罪；心也够狠，直接就要军法处置。
奔着要人命去的。
还小观音呢。
菩萨心肠，才不会想着要人性命，应该是为齐管家求情才对。
哪怕齐管家真的做了贪墨之事，也罪不至死。
齐俊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越发慌乱，下意识地就去看齐国公，想要向这个她最是看不上的甩手掌柜求救。
齐国公再不济，至少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只要她露出些脆弱，向他服软，他就一定不舍得她被众人所指。
可齐国公根本没有意识到此时局面，他的眼中，只有齐聿。
沈韫眼瞧着齐俊竹没绷住神色，看见她由错愕变为不忿，再到让人心惊的勃发恨意。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恨上了齐国公。
沈韫双眸蒙上浅浅寒意。
烂掉的人没有坏的底，外人永远不知道她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齐国公是有些钝感力在身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心肝之一恨上了。
此刻的他，看着另一个心肝儿，眼中全是欣慰和感动，想来舐犊情深也就是如此了。
怎么说呢？
不让女人担责是真，不让无辜之人受累不假，他是真准备自己把这事儿抗了的。
齐国公本来没有指望任何一个齐家的孩子能出现在“齐国公府”的匾额之下的。
可女儿的意图，众人的逼迫，真的让他有窒息之感。
孤立无援，那个时刻，齐国公恍惚以为自己身在战场之中。他独自一人脚踏土地，被骑在高头大马的敌人围在中间，更不妙的是，身后隐约有刀尖刺入的疼痛。
他脑海中都开始走马灯似的闪现人物了，他的聿儿，冲破敌人包围，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齐聿您倒也不用这样看着我。
沈韫接收到齐聿求救的眼神，双目中的寒意不由分说突然褪去大半，渐渐的，还染上了些温暖的气息。
也不是没有好人的。
即使这个人有很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