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轻松
“少夫人?”春雨叫了沈韫一声,见她没应,便又叫了声,“小姐?”
沈韫看去,只见齐聿和春雨都在看她,春雨捂嘴轻笑,“您可要赶紧习惯这称呼才是。”
沈韫点点头。
她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午膳前,沈韫和沈贵妃一起进天和帝私库,发现百年首乌只剩下了一枚。沈贵妃还觉得奇怪呢,问了陪同的小栓子一嘴,小栓子说:“去年夏天清理库房,把东西都搬了出来,一只首乌不小心淋雨腐坏。”
他说:“还好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禀明陛下后陛下也未曾怪罪,不然小的可真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沈贵妃:“陛下仁厚,多了不得的东西都是死物罢了,用得着你这条人命去填。”
耳边都是小栓子对天和帝的赞颂之语,但沈韫的一颗心已经沉的不能再沉。
天和帝对沈家,果然是早有铲除之心,至于究竟早到什么程度,沈韫都有些不敢想。
她挑开车帘,看身后高高的城墙,思绪飘远。
说起来,她知道辽国进献的百年首乌是好东西,还要多谢赵楚楚。前世被囚之时,赵楚楚为了能杀人诛心,会时不时的告知她一些沈家人的结局。
在赵业被斩首之后,赵楚楚来见她最后一次,她问:你还记得你曾让沈贵妃帮你求药,求辽国进献的百年首乌吗?
沈韫当时的神情迷茫,百年首乌,这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赵楚楚替她答疑解惑,告诉她,这百年首乌早被太后服用了一枚,疗效显著,原本病歪歪的身体变得康健,已能看戏礼佛了。
原来这个“早就”,早在这么早之前。
可真是难为她老人家,装病装了这么多年。
当初沈家因沈贵妃见罪于君王,而这个罪是什么呢?是沈贵妃是妖妃,祸乱后宫,冲撞太后贵体,使其缠绵病榻。证实这种无稽之谈的佐证,就是沈贵妃投缳自尽后,太后真的身体好转。
沈韫今日进宫,除了求药,打天和帝一个措手不及,也是为了证实这件事,看看天和帝究竟是真仁厚还是假慈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家不过是商户,天和帝都要如此,那么,对于手握三十万兵马,军功卓著的齐国公呢?
沈韫放下车帘看齐聿,天和帝甚至还一定要沈家和齐家结亲。
是的,沈韫已经确定,天和帝对她究竟嫁给谁根本无所谓,只要嫁的人姓齐,而这个人可以是和齐国公无论如何也分割不开的齐俊文,也可以是齐聿,他在齐国公心中的分量,人人皆知。
春雨不知道沈韫想了这么多,见她重新坐好,便问:“夫人,回门的事”
齐聿闻言,再次看向了沈韫,他可没忘记,早上从虎啸庭回南院时,主仆三人在他们后头走路时说的话。
看来是真的怕,齐聿想。
在延庆殿时见皇帝不怕,回门见父母却怕。
只见沈韫面上凝滞一瞬,然后说:“我觉得没问题。姑姑那么挑剔的人,都应了,爹娘还能不应?”
她意有所指,春雨立时领会,也对,姑爷这张脸本就所向披靡,何况姑爷人也好。看着挺冷淡的人,但很知礼,在贵妃娘娘和表弟表妹面前,都很会说话,很能讨人欢心。
春雨觉得,这一定都是因为他们是小姐的亲人的缘故。从她看了那么多的话本中获得的经验来看,这就叫爱屋及乌。
这样想着,春雨又捂嘴笑了起来,为自家小姐觅得良人而高兴。
宫中冬禄给天和帝上了盏山楂熬的消食汤,“陛下今儿见了国公爷高兴,敞开了胃口,可是用了不少。”
天和帝含笑接过,“这把龙椅,高处不胜寒,还是见到这些老家伙们,让朕开怀啊。”
“陛下,贵妃娘娘午膳前带着公主和沈韫小姐去了您的私库,虽然是一副要搬空的架势,但最后只拿了两匹蜀锦还有一枚辽国进献的首乌。”
天和帝捧着消食汤的手一顿,“首乌?”
“陛下忘了?”冬禄问。
天和帝:“想起来了。怎么想起来要那物?辽国狼子野心,别再给人吃坏了。”
冬禄:“小栓子说贵妃娘娘进了您的私库也不知道到底拿什么,瞧来瞧去的,就想起来两年前那辽国使臣,把这首乌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齐二公子身子不好,可能也是想拿回去给他试试吧。”冬禄猜测着。
天和帝心里有些憋得慌,但也不能继续问了,这钥匙是他要给出去的,人家拿什么都是应该,他身为皇帝还穷追不舍的问拿了去干嘛,是有损颜面的。
正好冬禄说:“那东西要是真有用,再让辽国进献就是。”
“你说让就让?哪里那么容易?”天和帝有些无奈地说到,听在冬禄耳中只以为他是在烦心有关辽国的国事。
冬禄恭维天和帝,“陛下这些年宵衣旰食,勤政为民,大邺必定不会辜负您,一定会繁荣昌盛,海晏河清。”
天和帝听冬禄说了这一串的好词儿,和上回宽慰他的用词都没有区别,笑着说:“希望如此吧。不过你可得再多学几个词了,下次再说这几个,别再劝不住朕。”
冬禄笑而不语,接过空了的玉碗。
沈韫不知道她走了之后延庆殿有了这么一段对话,但能猜到的是,天和帝肯定是有些不好受就是了。
不过这只能算是个哑巴亏。
从宫中回来,齐国公喝的酒终于起劲儿,只想回虎啸庭好好睡一觉,沈韫和齐聿便回到南院。
从早上就开始折腾,斗智斗勇的,一直到晌午后,别说齐聿,就是健健康康,从来精力无限的沈韫都累得不行,于是等到了南院,二人还像昨晚一样,一句话没说,各回各的房间了。
留守南院的三人见沈韫神色疲惫,一副骤然卸了浑身气力的模样,什么也没多问,连忙伺候了她卸下钗环,更衣梳洗。
沈韫只觉得自己在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就被人塞进了被窝里。
昨晚睡得并不好,她想了很多事情,最多的不是如何置齐俊文赵楚楚于死地,而是如何保住沈家。给沈家定罪的是皇上,在皇权面前,齐俊文等人,不过是区区小卒。
如果说在进宫之前,沈韫还对天和帝抱着一丝幻想,想着让他知道沈家对大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么在见到那枚首乌后,沈韫已经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韫竟然莫名轻松。大约是因为终于知道自己的敌人,终究是谁了吧。
敌人多强大都好,只要不是在暗处。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和,透过窗棂照进屋中,整个屋里都染上了让人心静的温暖黄光,斑斑点点的光影好像瞌睡虫能上人身上,整个南院都寂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