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以你之名
凉月末，寒雨蒙蒙。褚元星看着雕阑外的连绵，又猛烈地咳了起来。秦英将一件鹤氅批到她的身上，关切道：“姑娘已经咳了多日，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自地宫出来之后她便一病不起，算算日子，确实不短了。
“外面怎么样了？”褚元星一副病容，低声问道。
秦英上前将披风紧了紧，道：“听白姑娘说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
褚元星偏过头枕于手臂之上，看着窗外苍苍翠色之下的蓝铃，心中泛起一阵锥痛。
时过午后，霁雨初晴，李璟疏等不急下人通报，慌张地跑进刘府北苑的厢房里。刘夫人本为深院女人猛地一见皇城里的殿下，一时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
褚元星看着如此莽撞的李璟疏，本想责备几句，又碍于在下臣家眷面前倒也不好开口了。
“元星你可好些了？”
李璟疏扑闪这眼睛紧张地看着褚元星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一副孱弱仿佛连呼吸都很辛苦。想想自己问的是了什么问题，一看便知，她根本就不好。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进来通传说外面有一女子想见褚元星。
众人一听，熟知她的人除了飞梭几乎没人敢直呼其名，想来定是不太熟悉的人。
李璟疏见褚元星就要起身立刻拦道：“什么人还需你亲自去见，传进来。”
褚元星轻轻摇了摇头：“此乃刘府内院，你不要胡闹，我今日感觉好了不少，正好出去走走。”
如此一行人穿过北苑月洞，上至五弯回廊，走了不久转弯便看见刘府的大门外有一女子在向里面看。
褚元星多日迷蒙只见远处身影熟悉，却实在看不清长相。
走近些，还未等她细瞧，只听那女子高声一唤，褚元星几度以为这便是梦了。
她撒开李璟疏搀扶着她的手，向前小跑几步，看清之后才知真的是她：“蓝蕊。”
蓝蕊扶了扶头上的蓝色小花，一脸欢喜：“你看，我戴着呢。”
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此时却一句也问不出，在那危险又无助的日子里蓝蕊是自己求助的第一个人。后来她知道喊人将她赶出去也好，处处刁难她也好，蓝蕊其实一直都在保护她。
时至今日她终于知道，被带出房间时蓝蕊的笑里是欢喜和感激。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聚于堂前。月影照窗，映出一片斑驳，明黄色的青纸油灯下那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疑问。
而在场的没有人比颜和更加了解那究竟个怎样的通天暗部。
颜和面色凝重，像是太过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查此案约三月有余，得到的信息有限，所以在此想听听各位的所见所闻，好做整理。”
蓝蕊虽然常年生活外地下琼宫，但也知道不少事情：“我本是陆家家奴之女，因从小看家父制作火药后来也学了一二，后来被陆嘉儿带入地宫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地宫整修初期便在各个地方埋了火药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颜和眉峰一挑大为不解：“据我所知，长师陆家在环山有一铁矿，家底殷实，陆劲更是为人正派守法，这等阴险恶毒之事怎会与他家扯上关系？”
蓝蕊摇头道：“之前的事我实在不知。被带进地宫之前，陆老爷曾见过家父，意思大约是说铁矿或是要转手他人，让父亲继续为其效力。”
“咳咳如此说来，陆家应是生了变故使陆嘉儿不得不另想出路，亦或者是他们之间有合作，也说不定。”褚元星转头看向颜和：“颜和，陆家的事情你派人去查，越早越好。”
颜和应道：“嗯。地宫塌陷之后我们的人也俘获了不少佣兵。不出所料，他们大多是有些功夫的江湖客，还有少量战场逃兵。在里面一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再者就是酬劳可观，大都不愿离开。其他的一概不知。”
“咳咳咳”
一阵猛烈地咳嗽声，让所有人又紧张了起来。白翼急忙捧起水杯送到褚元星的嘴边。
颜和看着一脸痛哭的褚元星，瞬间心疼起来“今日不如就这样吧！大家先去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议。”
就在终身起身离去之时，褚元星轻声喊住蓝蕊：“蓝蕊，留步。”
蓝蕊转身走到她的身边，心领神会：“我扶你进去。”
幽幽烛光照着二人平静的侧颜，褚元星将身体蜷了蜷，还是觉身体像哪里透了风一样的冷。
“我想问”褚元星欲言又止
蓝蕊看着她满脸心事的样子，如待自家妹妹一般宠溺一笑：“你啊！不要说话了。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褚元星点点头，将脸埋在臂弯里细细地听着。
“陆家的事我不知，但地宫的秘密我确实知道一些。想想在偌大的地宫存放火药，埋火线是何等的不易，经我数月研究才理好头绪，又用了近两年才将这些危险的东西装好。我本以为可以功成身退，谁知就在我去找陆嘉儿的时候，撞见她与一个男人的谈话。那个男人让她安分守己不要与八方天堑为敌。”
“天堑。为什么呢？”褚元星喃喃道。
“好像与十八年前的战争有关。当时便因一道天堑改变了几个国家的命运，不过，最为轰动天下的莫过于啻蹂叛曜。”
“当年的战乱我也有所耳闻，既然有了眉目，我们一定会追查下去。你放心，我说过如今的南曜已经不一样了。”褚元星往着死里逃生的蓝蕊，心中一阵感激。感激命运眷顾，让她可以向世人证明南国光耀，不可磨灭。
蓝蕊眼眶湿润，重重地点着头：“起初略有感动，信你不是坏人。不过，从那位公子舍命救我的时候我便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褚元星抬起头，跳动的光影在她的脸上轻轻拂着，眼睛里除了蓝蕊还有些许期待：“公子？那位公子？”
蓝蕊想了一下，回道：“一身白衣，戴面具的公子。”
听到蓝蕊回答，褚元星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芒：“那位公子呢？”
蓝蕊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让她安心：“放心他没事。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谁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你此行不易，若是对我食了言，怕是以后就振作不起来了。”
两行清泪悄悄滑落，她从来不知竟会有人如此懂她。
“因为地宫塌陷，各个出口君被炸毁，他带我走了很久才从一口井里钻出来。像老鼠一样。”
说完，又想到那个画面，褚元星“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三天之后，李璟疏从曜城派了两队精兵过来，名义上是护送女公子回城，实则是必须带女公子即刻回城。
精锐一到，让小城的守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就地正法。
褚元星抖抖身上利落的男装，转头看到已经汗涔涔的刘大人，不仅笑道：“刘仪大人不必紧张。好好做官，以后常见。”
刘仪一听立刻俯身拜谢：“多谢女公子。卑职必为南曜尽心尽力。”
“南曜想看到的是心怀民众的大臣，所以为民即可。“
众人上马将行，时有百姓上前相送。颜和驱身上前：“女公子这下可满意了？”
褚元星笑笑；“本公子就是要让这天下都看见，九重阙并非虚设，国君自是英明。”
车行半路，白翼突然惊呼：“飞儿！你如何会在车上？”
褚元星勒马回身，看向身后，只见随行马车之上一个小娃睡眼惺忪，正扒着脑瓜向外看呢：“翼姐姐，我娘亲让我不许说话，可飞儿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可怨这马车太过豪华，飞儿怕弄脏了。”
颜和摆手示意全队停下。
车还未停稳，飞儿便窜了下来，朝一片树木跑去。
褚元星看着白翼：“秦英何时走的？”
白翼道：“属下实在不知，今早就没见了。”
想想事情确实不妙，褚元星立刻下令原路返回。
刘府里，刘仪正在为安全地送走活祖宗而庆幸，突然听到下人跑来通报女公子再次大家光临，一个没坐稳便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
他提提已经脱了一半官服，欲哭无泪：“哎哟！这这这隔壁麒麟镇可比我小破流云强多了，这女公子怎么就看上我这儿呢。唉”
刘仪虽是心里不悦，但脸上却如升官了一般喜笑颜开：“恭候女公子大驾，不知哎哎女公子？”
褚元星无视的径直走入北苑，刘夫人见状立即屈膝盈盈一拜：“女公子”
未等夫人说完：“夫人，秦英所住的房间可收拾了？”
夫人一脸不好意思：“还还没。府里近来事务繁多”
褚元星在夫人肩头轻轻一拍：“夫人不必解释，没收拾就好。”
当他们冲进客房，看到所有东西都在，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飞儿在屋内转了一圈，左右找不到他的东西：“飞儿的小木马不见了，翼姐姐帮飞儿找找。”
“主人，她什么也没带。只带走了飞儿的东西。不会是”白翼看着身边一脸天真的飞儿，把到嘴的话有咽了回去。
褚元星一边向外走，一边低声说道：“她从见到我们的那天起便有已经有了离开人世的打算，本以为事情过去她会为了飞儿放下一切她会去哪儿？”
自安身流云镇秦英便随侍左右，从未离开。而流云地处长师边界，无论是虹沢还是她的家乡埠场都离这里太远。
褚元星下令，以流云为中心，全力寻找秦英。
谁知命令刚下不久，飞梭便带着一张纸条派了过来：“褚元星，她去了麒麟。这时借马凭据，上面写的是虹沢的宅院。”
褚元星想着种种，但唯独没有想过秦英她什么都记得，她不是要寻短见，而是要报仇。
一路的奔腾，仿佛让他们所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唯恐稍迟一步，看到的将会是秦英的尸体。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一到麒麟郡府。郡守马有光一脸惊恐，出门迎接：“下臣惶恐，不知各位贵人如此阵仗地到这麒麟镇，所谓何事？”
众人下马。颜和上前寻道：“马大人不必惊慌。我等只为寻一人而来。不知贵府今日可有收到一名女子的报案？”
马有光使劲想了半晌，突然说道：“确有一女子满街胡闹，不过此行为也不是什么大事。或精神有疾，便打发了去。”
白翼一听急忙问道：“那女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马有光一脸为难：“这下臣实在不知。”
“马郡守，请即可派人搜寻那名女子。”褚元星语气冰冷，目光凌冽，让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马有光被吓得连连成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下了搜寻命令。
几通传报，还是没有秦英的踪迹。夜幕如预示不详的黑鸦一般压了下来，无星，无月。冰凉的河湾从驿馆的窗下缓缓流过，微弱的寒烟映着几家灯火翩然而起，虽只是看着，便也觉的刺骨沁心。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推开门，是马有光还有颜和
“禀公子，有秦英的消息了，有人看到一个手里拿着木马，疯疯癫癫的女人向东南方向走去，约在未时。”
褚元星低头细思片刻：“未时。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不管这些既然有消息那便去吧！”说着起身欲走。
颜和急忙道：“奔波一日了，如此下去身体必吃不消。不如我带人骑马先行，你乘马车吧！“随后转身看向马有光”劳烦马郡守为我家公子准备一辆马车。”
颜和带人走后，褚元星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为了不露身份尽量表现出一副从容：“马郡守，麒麟东南是什么地方？”
马有光想了一下，回道：“麒麟东南乃是槐林，荒凉的很，没有几处人家。”
“马郡守辛苦为我寻辆马车，要快。”褚元星脸色难看，略有焦急道。
待人退出去之后，褚元星才放松下来，她趴在桌上，头痛欲裂。
从离开云集猎场到如今的麒麟，所有的画面无不在脑子里频频闪着：红塔、秦英、货郎、珠花、地宫、爆炸、木马
褚元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门外。
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她慢慢移向窗前，什么也没有。
“白翼？白翼？”
听到褚元星的声音，白翼急忙跑进来：“主人，出了何事？”
“颜和走了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
“我等不急了，我们骑马去追。”
白翼看着褚元星很是不对劲，但见神色慌张，很是着急所以不也好多问。
二人出了驿馆，带剩余随行沿长街向南，就在穿过一条十字街口时却被大批人马拦了下来。
一时之间，火把通天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褚元星笑笑，淡然喊道：“马郡守实在太慢，本公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只见马有光仰头长笑一声：“那还真需要女公子多多包涵。”
街上的灯笼，在夜风的吹动下不停翻滚，除了这个街口，哪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而那明晃晃的长刀在那火把的光照下，显得更加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