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虹沢深巷一残垣
围猎结束之后，褚元星的思绪便被拧结成麻，起初还饶有兴致的实行制裁计划，而后那种火热却突至冰点。本来，朱成玉坐实了是畏罪自杀，但身为元凶梁沛的死却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就连长师那边对梁沛客死他乡的结果也只是派人到濛山草草的收了一个尸，甚至连死因都懒得问一句，这样的结果在褚元星这里明显是过不去的。
李璟疏看着陷入深思的褚元星，又一脸烦闷地看了一下为自己收拾行李的下人，纵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打道回府。他蹑手蹑脚地凑到褚元星身边，软糯着撒娇道：“元星，你同我一起回去嘛~父君如此着急让我回去怕是又要问我功课，你不在，我心里没底。”
李璟疏使劲盯着褚元星，他想从她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褚元星站起来，为难道：“长师那边我想再去看看，颜和露面太多，已经不能再去了，让他陪你回曜城吧，我也安心。”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就连李璟疏万分委屈地让她“小心点”也没有听见。
三日后，褚元星同白翼到了微云长师最北端的虹沢镇，虹沢地域不算太大，整个镇子以农耕，木艺为业，少有外出者。
进了虹沢镇中不大一会儿，白翼便觉得这个地方似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古木色的三层翘角建筑和街边香味扑鼻的麻糖饼，这么一闻，确实好像什么时候也流过一样的口水。
“主人这个地方我之前来过。好像是山里逃出来，走了两日才到这里。当时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般情景。”白翼语速较慢，嗓音也带低沉，全身上下恐怕也就这嗓子成了毕生遗憾。
褚元星挤过人群，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之后才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白翼点点头，十分确定道：“嗯。七月十五，中元节，这里还有一座红石砌成的高塔。看起来很诡异。”
“哦？如何诡异？”
“忘记了，只是那个令人不适的感觉好像还在。”
自从白翼恢复了本来的容貌之后，褚元星几次觉得这个女人有时候是真的可爱，明明生有一个姣好的容颜，内里却像一个男人一样刻板。
“既然忘记了，那就再去看一次，说不定就记起来了。走吧！”
穿过熙攘的人群，她们进了一间三层的酒楼，上去之后便找了一个边缘地方坐了下来。
而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虹沢城南的那个红色高塔。只是远远看着除了颜色艳了一些之外也没什么特别。
褚元星接过伙计送来的茶点随口问道：“小哥，那边的是什么？红色的。”
那伙计向远处一看，知道褚元星指的就是那座红色的高塔，于是便像推荐店里特色美食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小公子指得便是本地最为有名的福泽宝塔。看那颜色鲜红说明福泽降临，好兆头，好兆头呀！明日十五虹沢镇所有人都会去抚摸宝塔，沾福泽驱百病，小公子若不急着赶路可一定要去看看。”
褚元星心里想着宝塔的建造者到底给了这酒楼多少钱，才能让一个小伙计这么卖命地替他宣传。
“主人，要去吗？”白翼缓缓问道。
“当然。颜和曾经说过他调查过长师所有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暗处私馆。可唯独这虹沢却很干净。不过，一路走来我们确实可以看到，这里的人勤恳朴实，忠于信仰，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白翼便靠近街窗悄悄向下看去。
她总是觉得这个镇子很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清晨没有城街巡视，没有赶早的小贩，甚至连只老鼠都没有。
若说太过风清弊绝，这正常的人间烟火确实也存在。哪里有问题呢？
晨光之下，白翼看着墙上渐渐清晰的枝影，又看了看窗边的那盆茶花，本是同一个东西，却在太阳的照耀下变了形态，影子渐渐虚了下来，再听外面依旧笑语不断，一派和乐景象。
大街上，白翼看着褚元星欲言又止。
“你从刚才就很奇怪，想对我说什么。”
“主人，这样不好吗？有序，安稳，和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难道不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您说过九重阙的存在便是为了南曜，这里不就是我们向往的那个世界的缩影吗？如此怀疑它我们又怎么确信自己所做便是正确。”
褚元星从未听过白翼讲这么多话。
她的顾虑，她的质疑，她的恐惧
是啊！怎么样才是正确。要怎样告诉她光影本就是一体。
褚元星不语只是径直走着，看着，听着。
她们穿过一个东西的弄堂，然后向南直走，一路上只见家家门户之上都挂着一种彩灯，那灯看着也简单，是用竹条弯成一个圆形，底部用彩线扎牢，竹环里面粘上一盏纸糊的莲花，正中间是一截白色蜡烛。
虽然这样的风俗她们从未听说过，但在这里好像已经流传了很久了。
慢慢的街道异常热闹起来，随着人流，她们终于看到了那座红色的高塔。
高塔建于一处约两丈见方的石台之上，塔身是像葫芦一般曲面，光滑且没有门窗像是实心的，从下向上一共七段，每段约七尺有余，整个塔身混若天成。
褚元星细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所谓的福泽宝塔，还是感觉除了颜色，没什么特别。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孩子拽了拽褚元星的衣衫，稚声说道：“哥哥，哥哥，你可以带我去找娘亲么？”
褚元星蹲下身子，看那孩子虽然穿着有些破烂但是肉嘟嘟的很是机灵，便细细问道：“你娘亲在哪里呢？”
小孩儿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说道：“那里。”
她们二人向小孩手指处看去，果然看到有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正露出半个脑袋瞧着她们。
褚元星拉着小孩儿的手向那边走去，白翼跟在身后，提高了警惕。
褚元星刚想把孩子交给那个女人，谁知她突然神色紧张的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她四处看了看，便拉起孩子向二人摆摆手，把她二人引进了一条残破不堪的夹道里，走了一段之后转弯便是一处杂草丛生的院子，进了屋子，女人用破屋里的一切将门堵了起来，虽然那些东西并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但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二人看着略显痴傻的女人，她眼窝深陷显得颧骨很高，脸色蜡黄干枯的头发在头上蓬成一团，干裂的皮肤上有许多褐色的结痂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病症，深蓝色的布衫盘扣已经脱落，只能用布条拧着。
女人嘿嘿一笑把孩子搂在怀里，然后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小孩子立刻便跑去了屋后的院子里。
小孩一走，女人再也装不下去，一下瘫软在地，像是看到菩萨一般跪地求道：“公子你们是外地人对吗？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对不对？我求您，把我的飞儿带走吧，他才五岁，我求求你们，带他离开这里吧！”
褚元星看了白翼一眼，白翼立刻俯下身去，将女人扶了起来的时候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女人的筋脉
看到白翼微微摇头，褚元星才放下心来。
得知此人的身份并无异常，褚元星才肃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女人摇摇头，泪眼婆娑道：“不识得，不过我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你们肯定会离开的。”
褚元星又问道：“虹沢民康物阜，一派安泰为何非要离开这里不可。”
女人声泪俱下：“因为那都是假象啊！”
二人听后有些惊讶，但是却好像慢慢地打开了一个无从下手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