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南客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淡，像是看到了希望，许南生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放学后有事吗？”
南客点了点头：“有兼职要做。”
金南生似乎有些失望：“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很晚。”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道：“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噢，那明天呢？”
不待南客回答，又故作淡定地补充道：“明天没时间，后天也行，后天是周末。我请你喝”
那段时间，学校里流行的风潮是，男生会请喜欢的女生喝饮料或者糖水，如果女生也恰好喜欢这个男生，便会接受他的邀请，喝完了饮料，通常也就默认表示了两个人在交往了。
“有事。”南客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嘴上却道:“我周末也有事。”
说完，她几乎是逃似地往教室方向跑了去。
金南生没有请她喝饮料和糖水，而是请她吃了一碗炒粉。
自她拒绝了金南生的邀约那次后，他们时不时就遇到的机会似乎少了很多，南客经常性地迟到早退，如果不是刻意，别说跟隔壁班的同学有交集，哪怕是自己同一班的学生，能够聊上几句话的人也不多。
那天，南客赶到学校上次的时候，早读课已经打了铃，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往教室方向走。这个点的校园，教室里是朗朗的读书声，校园里反而更安静，除了偶尔会遇到几个借着搞卫生的由头逃避早读的同学，几乎看不到人。
崔南客没有直接去教室，周三的早课是英语早读，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子，嘴碎人又婆妈，若迟到被他当场逮住了，不念叨你个半个小时绝对停不下来，这个点进教室基本上都会撞到枪口上，早上匆忙，她还没有吃早餐。
学校的饭堂旁边，有个私人承包的早餐店，只卖些粥粉面条类的早点，炒粉炒得一流。
三块钱一份，素的，里面加了豆芽菜。
当然，也可以更丰盛一点，加鸡蛋多一块，加肉多两块钱，鸡蛋跟肉都加，也可以。
崔南客点了一份素炒粉，走到旁边的用餐区赫然便看见了金南生也坐在那里，面前摆了一份有肉有蛋的炒粉，还有一碗粥。
粥应该是皮蛋瘦肉粥，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炒粉还没有动，看到她进来，金南生主动朝她打招呼：“你来吃早餐？”
崔南客应了一声“嗯”，便找了个靠边上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背靠店外，毕竟还是早自习时间，她可不敢像金南生一样大摇大摆地端坐在早餐店里，悠悠哉哉地边吃早餐边跟外面偶尔经过的检查老师打招呼。
店里除了自己跟金南生，没有别的同学。
大概是人少，店老板今天服务特别好，炒粉好了后没有叫崔南客去端，竟然就自己端了过来。崔南客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拿了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在c城的学生间都流传着一句话：“城南的粉，二中的汤，三中的烤饼喷喷香。”
粉是c城独有的米粉，比龙口粉丝要粗一点，每天从专门的粉店里买回来的刚做好的湿粉，放在热水里泡着。
热锅烧油，放点酱辣椒，香味溢出的顷刻，从桶里捞出一把泡得软硬刚好的粉丝下入锅里快速翻炒，随后，再加豆芽菜，炒的差不多了，散一把切碎的油麦菜叶或者莴笋叶，香味便浓浓地散发了出来，再加点酱油生抽，最后撒上葱花，装盘，就这样一道简单的炒米饭，却成就了无数届一中学子心中对一中美食的向往和回忆。
南客吃得很快，对于吃饭这种事，她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急迫感。
不一会儿，碗里的粉就只剩一小半了。
她稍微停了一下，再一低头碗里就多了一个鸡蛋，抬头间见是店老板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蛋给自己送了过来。
“我没加蛋。”南客疑惑问。
“你同学请你吃的。”老板解释道：“钱都付了。”
南客扭头，金南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刚才看他前面的那碗粉都没动过，这么快就吃完了？
那碗粉还在，似乎没动过筷子。
就说，哪有人吃东西比自己还快。
南客吃东西快，是因为小时候饿多了，总感觉胃里是空的，害怕自己慢一点就吃不上东西，后来，跟了奶奶后，在吃上面已经不会有人苛刻自己了，但是，习惯却是改不掉了。
崔南客吃完粉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金南生，在早餐店旁边的小卖部那里买了两瓶水，朝她走了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随意地递了一瓶给她：“给你水，老板改卖盐了。”
“啊？”南客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炒粉，确实有点咸。
“谢了啊。”南客接过水，刚要拧开瓶盖，这才发现瓶盖已经被提前被拧松了。
崔南客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目光正好碰上金南生看着自己的目光，差点没噎住。
他的笑意在眼角飞扬，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动人，有那么刹那，南客甚至觉得他的眼里有明月清风，她看到了浅嫩的绿草漫过春日的河堤，在荒芜的原野中碰到了一棵开满了花朵的树。
崔南客只觉心头一震，犹如大梦初醒的错觉，让她慌乱地撇过了头去，把刚盖上的瓶盖又拧了开来，又喝了一口水。
喉咙里仍有种焦燥的感觉。
初升的阳光下，少年的身影过于耀眼，美好得仿佛从虚幻中而来。还有，崔南客想，老板果然改卖盐了。
咸得她想喝水。
南客慢慢悠悠地在学校转了一圈，原本心里记挂的地方，真正地身临其境又似乎觉得也就那样了，反而是许南生的突然出现，像是揭开了她的记忆封印，那些关于她跟许南生的故事，跳脱而出，在脑海中闹得欢快。
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出校门比进来时顺利多了，守门的大爷看到南客出来，甚至还很友好地打了声招呼：“走了啊？”
南客点了点头，说了声：“谢了。”
守门大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透过门卫室的玻璃，看了看学校校门口不远的路上，又看了看崔南客，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南客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奥迪。
奥迪的车子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车牌。
这种车牌，并不是一般的人能挂的，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
南客定了定神，往外面走，许南生从车上下来，看着南客，一直到南客走近，才开口：“刚开着车转了一圈，没看到你。”
南客答：“随便转了转，也不知道转到哪去了。”
“城南这几年把旁边的一些旧工厂的地都拿了，面积确实大了不少。”
“嗯~”南客点了点头，过了会儿，低声道：“我还是觉得我们读书那会儿好。”
许南生眼睛亮了亮，点头附和：“我觉得也是。”
南客没有吭声，抬头看了看天空，伸手遮住了眼睛。
阳光，有些刺目疼痛。
“我先回去了。”她道，说完往路边沿着树荫下走，许南生跟了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南南，我送你回去。”
“唉~”南客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他。
年轻的男人长得实在是好看，好看得像个美人，但是身上又丝毫没有娘气。这样的男人，到哪里都是让人稀罕的角色。
这些年，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读书的时候，他就比她高不少，现在更是已经差不多高出一个头了。
“你看你，长高了。”南客终是开了口，语气淡淡，却也难以抵制声音里的情绪涌动：“狗崽崽，你看时间过去好久了呢。”
“所以，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狗崽崽了。”仿佛至珍之宝，失得复得，许南生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南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南客微侧着头看着他，那扬起眉眼仍然跟当年一样带着迟疑，但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许南生突然笑着，眼睛又温柔又坚定，神情无比认真：“崔南客，好久不见。”
他说：“我想重新认识你。”
重逢以来，他说了好几次这句话，有时候玩笑地说，有时候漫不经心地提，唯独眼神里的期待不可掩饰。
南客淡淡地笑了笑，如往常一般，没有回应。
青春岁月里的那个有些稚嫩的男孩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年轻帅气，体魄强健的男人，只是脸上浮现出来的那抹笑，无论多么灿烂，看起来总觉得有些遥远。
他们是回不去了。
这点，南客知道，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更觉得眼前的一切，无比可贵。
或许，还是有些不死心的。
是啊，不死心，所以，做不到绝决而去，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纠缠着不肯放手。风吹过树梢，一道阳光打在了两人的身上，明明只是初夏，这阳光却明晃得刺得人眼睛有些疼，南客沉默地转过了身，背对着许南生，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许南生开口。
“上车吧。”他说：“外面热。”
“还是~算了吧。”南客转身，看着他，挤出了一丝笑意。
许南生那颗刚刚升起的心又跌了下来，暗哑着嗓子说：“南南，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
他说：“你永远可以做你自己，但也可以相信我。”
他看向南客，眼神里带着渴求与希翼，一字一句地说道：“南客，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有分开过，就像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会分开一样。”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哽咽。
南客突然有些心酸，在这段感情里，除了身份的转变，他从来不是有过错的那一方，他承受得跟自己没有区别~吧？
那么自己呢？
“你送我回家吧！”南客扬起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笑了笑，朝那辆有着让她印像深刻的车牌的奥迪走了过去，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坐在许南生的身边。
车窗外，是阳光明媚的世界，一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