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伯爵带着小孙子搬回「柠檬村」的事很快传开了，艾丽的父亲米兹希尔德先生作为村委会的一员，一大早就被村长叫去开会，回来时，他带回了一张精致的请帖。
“这是什么？”米兹希尔德太太问。
“请帖。伯爵后天要举办一场舞会，他邀请全村参加，并特别提醒大家带上自家所有的女儿。”
“他这是做什么？”米兹希尔德太太好奇的问，“给自己找孙媳妇吗？”
扑哧
米兹希尔德先生笑了起来，“亲爱的，有时你的思维太跳跃了。”
米兹希尔德太太毫不在乎丈夫的评论，继续问：“那孩子多大了？长得怎么样？”
“前不久刚满15岁，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但是亲爱的，我想伯爵不是为了这个操心，他好像是奉国王之命回来完成某项委托。”
“什么委托？”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没有具体提及。”
此刻，露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站到妈妈身后问：“这是什么？”
“请帖。”
“不，我是说这个。”她指着请帖左下角戳着的蓝金色印章。
“不知道，亲爱的，或许是卡尔维洛家族的家徽。”米兹希尔德先生耸耸肩，贵族们偏好用飞禽猛兽或罕见的植被图形做家徽，眼前就是典型的植被图案和一只灵鸟。
“艾丽！”露西叫了起来，她想让妹妹看看这张请帖。
“她或许在阁楼。”米兹希尔德先生话音刚落，手中的请帖就被露西给抢跑了。
蹬蹬蹬蹬
露西飞快的跑上楼梯，推开了阁楼的木门。
艾丽正坐在里面的一张摇椅上，那是阁楼里唯一的家具。阁楼不大，它的墙上有一面彩色玻璃拼凑的圆窗户，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时会在阁楼的地面上形成一道七彩的光影。
小时候，三姐妹喜欢到上面来玩一种叫「骑士游戏」的纸牌。不过现在，露西跟贝西被外面的世界吸引了更多的精力，这里就变成了艾丽一个人的小世界了。艾丽每次想要独处时都会带本小书跟一些水果饼干来此悠闲。
“艾丽。”露西走进去递上了那张请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上面的图案吸引了艾丽，她把它接了过来。有那么一秒，她似乎看到蓝金色印章里那只灵鸟动了一下，她急忙揉揉眼睛，以为自己长时间看书产生了眼花的症状。
“你认为这是什么？”
“……家徽？”艾丽怀疑那是个「魔法印记」，但她没有见过任何的「魔法印记」，在伯爵家搬来前，她甚至也没见过任何的魔法。
但就在昨天，她看见伯爵的马车经过大宅的车道时，道路突然变得整洁如新，院子里的杂草全部消失了，连枯死的落叶都被大风给卷跑了。当伯爵一家进入宅子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栋废旧的宅子变得焕然一新，就像从来没有被人遗弃过，她相信这一定就是魔法的力量。
午餐时，米兹希尔德太太将舞会的事告诉了三姐妹，并告诉她们她会为她们准备舞鞋，这使露西跟贝西很兴奋，只有艾丽嘟着嘴。
“怎么了？”米兹希尔德太太问。
“可以穿便鞋吗？”艾丽说。
“不行。”
“那我能不去吗？”
“不行。”
于是，整个午餐时间，艾丽都在埋头苦干中度过，她将满腔愤怒发泄到了食物上。
“糟糕。”
午餐接近尾声时，艾丽突然站了起来。
“什么糟糕？”露西问。
“我今天约了乔斯，我得走了。”说完，艾丽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跑，她听到妈妈在身后叮嘱她慢点儿。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大地，艾丽一溜烟的跑过门前那条青石路，向着西郊跑去。
“午安！皮埃尔伯伯。”她在青石路的末端见到了花农皮埃尔先生，于是使劲向他挥手。
“午安，艾丽。”皮埃尔回礼道。
“乔斯在吗？”
“他在山坡的橡树上。”
“谢谢你。”艾丽说这话时已经飞快的跑上了前往山坡的路。
“老乔！”她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远处一棵老橡树上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回音：“艾丽，我在这，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可能。”艾丽快速爬上了橡树，她像只敏捷的猴子很快坐到了乔斯的旁边，“后天的舞会你去参加吗？”
“爸爸不让我去。”
“为什么？”
“他不喜欢这些有钱人。”
“那真是不幸，老乔。”
眼前这个棕发男孩是艾丽最好的朋友，他有一对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像两颗璀璨的琥珀，他是皮埃尔先生的独生子，母亲在七年前去世了，皮埃尔先生独自将他抚养长大，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乔斯很听爸爸的话。
“你会去吗？”乔斯问。
“妈妈连舞鞋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伯爵邀请这么多女孩要干嘛？”
“听说是给自己找孙媳妇。”艾丽咯咯的笑起来，她在胡言乱语，不过挺有趣。
“你会嫁给那个小少爷吗？”乔斯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他不想艾丽嫁给别人。
“你说什么呢，老乔？”艾丽安慰道，“那些有教养的男孩才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他们喜欢我姐姐那种类型，但通常又会娶我妹妹那种类型。”
“你怎么知道？”乔斯问。
艾丽其实并不知道，只是有天无意间听到村子里的大人那么说，“何况，老乔，我长大了可是要嫁给你的，你忘了我们小时候还订过婚？”
乔斯突然腼腆的笑了，他们在七岁那年参加了村子里一对新人的婚礼，于是两个小孩心血来潮跑到这棵村郊的老橡树来，在这里给了对方一颗自己刚掉不久的乳牙，算是定情之物。现在这两颗牙齿还埋在这棵橡树下，他们那时以为埋进地里的东西都会生个根、发个芽，结果等了五年，那两颗牙都没结出半颗果子，但两人的友谊却在不停的加深、壮大。
很快，舞会如期而至。
那天，露西迫不及待换好了一件漂亮的蓝色单肩礼服，她露出自己好看的锁骨，褐发则做成了一个花蕊式的发髻，两鬓各留了一绺卷曲的发丝，看上去美丽又高贵。对艾丽来说姐姐天生有种女皇的气质，虽然她还未满14岁，胸部却比同龄孩子发育的好。
贝西更是惊人的可爱，她穿着粉红色的泡泡袖小洋裙，乳白色的蕾丝发带绑住头顶的一小股头发，金色的刘海自然的盖住了额头，那张小脸蛋别提多让人怜爱了。
艾丽苦恼的站在客厅里，她还没去换衣服。妈妈给她准备了一件荷叶领的白色小裙，裙摆刚好盖住膝盖，上面点缀着两朵一大一小的蓝色矢车菊，还有一个珍珠发夹，她光想想就后背发麻。大人们总是这样，他们喜欢把自己的孩子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一番，却从来不会在乎孩子们的感受。
“亲爱的，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妈妈穿着浅灰色的薄纱褶皱长裙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的盘发韵味十足，这使她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贯的婉约与温柔。
“妈妈，你太美了。”女儿们异口同声的说，“爸爸会担心的。”
“我会担心什么？”此刻，米兹希尔德先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他也打算好好准备一下自己的行头。
“艾丽，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妈妈望向一旁的二女儿。
“不是要到晚餐时才去吗？我不想把自己过早包裹得动弹不的。”艾丽抱着双膝坐在拼布沙发上。
“艾丽，快点去换好你的衣服，时间也不早了。”爸爸看了看柜子上的老钟表，离舞会开始时间只剩不到一小时了。
晚上的舞会，「柠檬村」所有的家庭几乎都去了，他们带着自己光彩夺目的女儿聚集在了卡尔维洛伯爵的露天花园里。
丰盛的食物、各式各样的甜点，还有香槟塔堆满了三张铺着立体浪漫刺绣桌布的长条餐桌，一切看上去美好而华丽。
“这很像订婚舞会。”露西说。
“什么是订婚？”贝西问。
“订婚就是把你敲昏了钉在木桩上，让你想跑都跑不掉。”艾丽回答。
“天呀，艾丽，你会吓坏贝西的。”妈妈厉声阻止了女儿无厘头的「名词解释」，她并不反对孩子们的言论自由，但她不希望她们曲解很多问题。
乐蒂姨妈没有来参加舞会，艾丽觉得把姨妈一个人留在家里很不厚道，但爸爸说这是姨妈自己的选择。
“你见过那个男孩吗？”这时，米兹希尔德先生小声的问艾丽。
“谁？”
“伯爵的孙子西普·沃斯·卡尔维洛。”
艾丽突然想到了那天下午的那个男孩，“我是见过一个男孩，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爸爸笑着说：“昨天村议会上，西普问我家是否养了一只黑色的小猫，我回答说是，然后他叫我帮他问候一声小猫。我就挺纳闷，因为我以为他指的是线团，但显然他并不是真想让我问候线团，那时我突然就想到了你。”
“我那天不是故意偷看，只是当时我碰巧在大树上。”艾丽解释道。
“当然，孩子，这也没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大家不约而同盯向了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卡尔维洛伯爵跟他的孙子西普已经站在了上面，主角的出现让祥和的柠檬村顿时沸腾了。
“诸位，很荣幸邀请到大家参加今晚的舞会，在此，我衷心感谢诸位的光临。”老伯爵看上去不只是外表的慈祥，他的声音也非常的慈祥，“或许大家正在猜测我此行的目的，我很高兴能够跟你们分享我的感受。我们村是帕罗帝国远近闻名的小商品生产基地，每年有上万的订单漂洋过海飞到这里。今天，我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国王陛下的委托，他说他本人也非常喜欢「柠檬村」的手工艺品。”
这句话让台下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国王万岁。”他们叫道。
伯爵继续说：“此次，国王让我特意带回一万维达，为村里每家的孩子做一双冬用靴；另一方面是我想让我的孙子西普看看他父亲出生的地方，随带可以进一步了解柠檬村的风土人情，我觉得这对孩子们是有好处的，因为我们村子向来以忠孝、和谐而闻名。”
台下掌声雷鸣，喝彩震天。
穿着正装的西普微微埋着头，几名家仆站在他的身后，这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弱，艾丽不得不承认，西普就像个清新淡雅的天使，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老伯爵讲完以后，看向了一旁的小孙子，“你想说点什么吗？宝贝。”
西普微微撇了撇嘴，每次爷爷叫他宝贝，他都有点受不了，但老人家就是喜欢不停的叫他西普宝贝，好像他的名字跟宝贝天生就是连在一起的。
“我希望……”西普的声线还带着一些残余的童音，这让在场的妈妈们母爱顿生，她们小声的议论着，这孩子真是可爱又有教养。
他继续说：“我希望在场的女士跟先生们都能玩得尽兴，谢谢大家。”
舞会开始没多久，露西就积极去结交新朋友了，她想要认识一些伯爵的尊贵客人，随便了解一下「伊塔赛伦」的现实情况，她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长大后去那边谋职。
贝西则一刻不停的跟在爸妈身边，她只要一离开爸妈的视线，就会有小男孩走过来跟她说话，这让她非常拘谨，所以，她只好和爸妈寸步不离。
而艾丽，她活脱脱的一匹小野马。在父母无暇照顾她的当头，她躲到了一处墙角的阴影下，从一撮草丛中翻出了事先藏好的平底便鞋。
接着，她撤回了餐桌找来了一个印花瓷盘，围着桌子转呀转，想一次性装完各色美食后再找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坐下来慢慢享用，她唯一觉得不满的两件事就是：盘子太小跟裙子太小。盘子小，是因为她胃口较大，裙子小，是因为她动作较大。
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将食物堆满了两个盘子，端着它们小心翼翼找地儿消灭去了。
她穿过一条林荫小径，来到了一片花园。这栋宅子的深度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它的后面还有如此大的面积，以前来的那次，三姐妹不过就在前面转了转，后面的确还是头一次踏足。
这里的灌木比人还高，艾丽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就在灌木入口的转角处，她险些和迎面而来的黑影撞到了一起，她急忙稳住自己的食物，不想让忙乎半天的努力白费。
“对不起。”那是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声，男子长着一头金发，光线太暗，艾丽没有看清他的脸，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蛮横的飘进了她的鼻子，这种味道总让人想到娇生惯养的□□，那人只是把艾丽扶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从他的脸部轮廓跟身材比例看来，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青年。
艾丽停驻了片刻，接着端着自己的战利品继续向灌木深处走去。
转了不知多少个弯道，艾丽终于转出了灌木丛。
眼前是一片草坪，草坪两旁种着奇怪的树木，艾丽没见过这种树，它们弯弯扭扭，像一条条八爪章鱼。但艾丽天生有个优点，就是胆子大，妈妈说她的胆大来至她的无知，不管是不是这个道理，艾丽希望自己能保持这种无知到老到死。
就在艾丽坐到树下准备对着盘子大干一场时，一个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
艾丽身子一惊，刚刚送到嘴边的食物在手的猛烈抖动下，扑——扑——掉到了地面。
泪眼汪汪，这就叫「送到嘴的鸭子都能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