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艾丽循声望去，她发现自己正和旁边怪树下坐着的男孩面对面，他的嗓音很耳熟，她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艾丽起先受到惊吓的心脏平伏了下来，她放下手里的盘子，拍了拍小手，“呃……”她一本正经的说，“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到你了吗，先生？”她叫他先生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但她就是那么文绉绉的叫了，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五岁的男孩为“先生”。
“没事，你要喜欢可以继续呆在那里。”西普的声音轻柔极了，艾丽那副想要使自己看上去像个大人的神情把他给逗乐了，但他忍住了没笑。
艾丽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月光，能够很清晰的看清对方的轮廓，从那天见到西普以后，她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艾丽很想抽自己一嘴巴，西普·沃斯·卡尔维洛先生坐在自家后院干什么关她一个外来的侵略者什么事
“画画。”西普礼貌而真诚的回答。
“这里光线这么暗，看得到吗？”
“你来之前，这里是亮着的。”西普故作严肃的回答，他将画板平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那双朦胧幽静的眼睛正从画板后面望着艾丽，“你不介意我把光线调亮吧？”
艾丽看看四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照明设施，除了天上的月亮跟熙熙攘攘的星星。
见艾丽没有反对，西普用手挠了挠身后那棵怪树，它那圆鼓鼓的树杆在被西普的手碰到以后，弯弯扭扭的树枝突然精神抖擞的张开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状树冠，小小的树叶变得华彩熠熠，将西普单薄的身影整个照得亮堂无比。
“这是什么宝贝？”艾丽惊喜的问道。
“魔月树。”西普回答，“你身后那棵也是。”
艾丽于是迫不及待的照着西普的动作碰了一下自己身后的怪树，那棵树的树冠也像西普身后那棵一样变得明亮起来，“好神奇呀！”这是艾丽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种宝贝，她真后悔第一次“入侵”大宅时没有深入它的内部，要是那时她就发现了这种神树，一定会偷偷挖一棵抱回家，种到自己的后院里。
“别动。”西普用轻悠悠的声音示意艾丽保持目前的状态。
“……做什么？”
“我想好好看看你。”西普边说边在画板上勾勒着线条，他握笔的手很熟练的在画纸上唰唰的画了起来，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艾丽，突然，他停下了笔，对她宛然一笑，“你可以继续享用你的食物了。”
艾丽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虽然前后只有十秒的纹丝未动，但她感觉时间就像过了十个月一般的漫长，“你在画我吗？”艾丽很好奇自己在画上是什么模样，她听大人们说贵族喜欢让画家把自己的小孩画在画纸上，然后把他们装裱进各式各样的画框，挂在墙上或送给亲朋好友。艾丽家不算太穷，但也绝对不富裕，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请过画家给自家人画像，也请不起。
“我叫西普·沃斯·卡尔维洛，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艾丽看着西普，他早已经脱掉了宴会开始时所穿的外套，现在上身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丝绵衬衫，衬衫前面有一层镂空的薄丝设计，看上去非常高雅，她很难想象如果是柠檬村其他男孩穿上它会是什么模样，但那过于华贵的衣服穿在西普身上就两个字形容——好看。
西普有些疑惑的望着艾丽，这只小猫目前正发愣的盯着自己。“你没事吧？”他越显担忧，“还是我脸上有什么？”
“啊？”艾丽为自己这么没礼貌的盯着别人感到难堪，“呃，我叫艾丽，艾丽·卡顿·米兹希尔德。”
“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卡顿这个中间名。”
艾丽撇撇嘴，她知道她的中间名很男性化，因为在她出生前，爸妈一直认定她是个男孩，所以早在她还呆在妈妈肚子里胡闹时，这个名字就已经存在了。
此刻，魔月树暗淡了下来，西普用手又挠了挠它的树杆，它再次变得明亮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艾丽问。
“恐怕还不行，它还是个半成品，我画好了会给你看的。”西普站了起来，艾丽这才发现他其实挺高的，“艾丽，你是住我家隔壁吗？”
“对，我们算是邻居。”艾丽想起那天下午自己在大树上的表现，脸不由的红了起来，“我那天……”她正想给西普解释自己那天不是故意偷看，话刚到嘴边就被西普接了过去，“等我画好了，送过去给你看。”他的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然后收好自己的画具起身离开了。
艾丽看着西普的背影，再看看身旁堆满食物的盘子，她重新将它们拿了起来，妈妈说过「不要浪费粮食」，于是，她大口大口把它们全部吃了下去。
当艾丽回到举办舞会的露天花园时，人们已经开始跳起了欢快的乡村舞蹈，看来伯爵并不想把这场宴会搞得僵硬，他想要融入地方特色的派对节目，奏乐的乐师也不是他大老远从首都搬来的，而是当地最有名的乡村乐手们。
艾丽本想找到爸妈，只是人多声杂，她干脆放弃了，反正现在肚子撑着不如找点别的事情干，她环目而望，发现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光头，个头高而瘦，带着严谨的冷漠，那身打扮很像书本上画的魔法师，他对她友好的笑了笑，然后挪开了视线。
宴会举办的很成功，直到深夜11:00才结束，大伙儿都累坏了，他们说晚上一定可以睡个好觉、做个美梦。
那晚柠檬村每家每户都睡得很沉，伯爵那张宴会请帖因为自身的设计精美，被爱好收藏的村民们收进了自家的收藏柜，而不是事后丢掉。
夜深人静的时候，各家收藏柜里的请帖变得蠢蠢欲动，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它们上面的印章在夜色中泛起了一层蓝金色的微波，那只章戳上的灵鸟扑扇着翅膀，从印章里飞了出来。
它们在空中变得像燕子一般大，身体呈现着蓝金色的半透明。
灵鸟们凌空盘旋了两圈，像找到了坐标，急速飞进了屋主女儿们的房间，它们停在了女孩们的床头，然后用尖尖的小嘴扯下了一根她们的头发。
孩子们睡得很沉，没有感觉到疼痛。
灵鸟们在得到头发后集体飞出了屋子，无数灵鸟飞在柠檬村的夜空里，看上去颇为壮观，它们飞向了伯爵的大宅，飞进了一间依旧亮着灯的房间。
老伯爵跟宴会上那个黑袍人站在房间里，他们正等待着这些灵鸟。
“乌盾。”一颗水晶头骨从桌子上飞了过来，停在了黑袍人的肩上。
“看来已经收集齐了，开始吧。”伯爵坐到了一张法兰绒的红色椅子上。
那颗水晶头骨有个可以活动的下颚，它每一动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接受到某种信号后，它的眼睛突然冒出一道蓝色的光对着眼前这些灵鸟一阵扫射。
一种硬物划过金属般刺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叼着头发丝的灵鸟们努力挣扎着，一只只消失在了蓝光中，最后，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只鸟儿了，它完好无损的盘旋在屋顶，身体被一层白色光圈包裹着，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头发丝。
“告诉我那孩子的名字？”黑袍人说。
灵鸟身上的白色光圈消失了，它飞到了水晶头骨上，吐出了嘴里的头发丝，嗤得一声，头发丝融到了头骨里面，头骨的下颚活动了起来，“艾丽·卡顿·米兹希尔德。”它回答。
“米兹希尔德，难道是隔壁那位米兹希尔德先生的女儿？”老伯爵微微坐直了身子，他用手摸着自己的白胡须，“看来我改天得好好去拜访一下这位先生。”
“现在这个女孩找到了，伯爵打算把她带回伊塔赛伦吗？”黑袍人问。
“这是一定的，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国王的委托，找到这个女孩。”老伯爵轻轻喷了一下鼻息，“但我们必须做得隐蔽。”
“怎么做？”
“柠檬村大多数村民都是魔法师的后代，他们身上应该多多少少遗传了这方面的特质，我们要找几个拥有这种特质的女孩子，然后把她们全部带回伊塔赛伦。”
“这是一个好主意，这样冰帝的人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其实已经找到了黑夜女巫的继承人。”黑袍人赞同的点着头，“每年我们都得全国各地收集一批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去伊塔赛伦学习魔法，冰帝一定不会料到我们这次是为了寻找新一代的黑夜女巫。”
“摩根。”伯爵望着黑袍人，“你一直是个尽职的魔导师，如果我们顺利把这批孩子带回了首都，我希望你能亲自辅导她们。”
“是的，我的主人，这是我的职责。”黑袍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还有西普，”伯爵的眼里塞满了慈爱，“我很担心那孩子的身体，自从他父母去世以后，他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了。”
伯爵跟叫摩根的魔导师在屋子里秉烛夜谈，他们并没有发现房门外站着的一名青年，他靠在贴着金绿色墙纸的过道里，双手插进自己的丝质坎肩，嘴角斜斜得叼着一支雪茄，过道昏暗的灯光映衬着他漂亮的金色发梢，将他完美的整体轮廓勾勒得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青年拿掉了嘴里的雪茄，把它夹在了拇指与食指间，他站直了身体，将一头柔顺的金发缕到了脑后，接着对着天空吐出了一个好看的白色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