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禁锢
她一心修佛，图得是心静。否则的话，她在这宫中一日都呆不下去，熬不住。
沈苏心中的怨愤仇恨，积攒多年，犹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胸腔里仅存得那一点点希望。
朱铭看着她的眼睛，眸光一闪一闪，隐含层层波澜。
“之前是时候不到，臣妾求皇上，让臣妾出宫剃发吧。”
朱铭心中又气又闷又堵，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道：“朕不废后，绝不！”
沈苏眸光一沉，瞬间晦暗。
“你……你记得大婚之日，你对朕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沈苏抿唇不语。
她当然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说，你想……想死，让朕成全你！”
帝君大婚，普天同庆，然而，对他们二人来说，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一个是刚刚复辟登基的新君，每天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一个是被家族利用，生不如死的弃子，虽然坐上了东宫之主的位置，却永远失去了自由。
洞房花烛，红烛明亮，微微刺眼。
沈苏一身大红嫁衣，跪地垂眸，恳请朱铭给她一个痛快。
朱铭怔怔看她，半响才道：“皇后，朕……朕还没有亲手杀过人……朕，朕的手还是干净的。朕不，不希望你是，是，是第一个。”
红烛燃尽之时，天光大亮，沈苏呆坐在地上整整一晚，仿佛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她眨了眨眼，看着朱铭从婚床上慢慢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尖泛着冷冷寒光。
沈苏仰头看他，露出修长的脖颈，闭上眼，静静地等待。
然而，朱铭只是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让自己鲜红的血，滴落在铺在床上的元帕。
他替她想好了一切，因为他们是夫妻。
沈苏当场怔住，诧异不解：“殿下？”
朱铭低头，拿出一条手帕缠住自己的伤口，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静道：“你的命是朕的，朕……朕要你活着……”
沈苏颤颤开口，瞬间潸然泪下：“殿下，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是她第一次求他，也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哭。
朱铭幽幽看她：“朕放了你，谁又能，能放过朕！”
从那之后，朱铭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他们同床共枕了数月，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沈苏摸不透朱铭的心思，他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偶尔开口说话，也十分简短。而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只是一件房中的摆设，摆在合适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好。
他们是天底下最陌生也最悲哀的夫妻了。渐渐地，沈苏明白了一件事，她虽然还活着，但自己正在慢慢地死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一颗棋子，还是一件摆设，还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太子的加冕大典，朕要你，你端端正正地出现！”
沈苏脸色一僵，点头应是：“臣妾明白了。”
朱铭收敛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出宫的事，不要再提。这宫中也有你……你的清净。”
沈苏颓然低头，满心萧索。
张嬷嬷小心翼翼地觑着圣上阴沉不定的脸色，待朱铭走后，她跪在沈苏的面前，一脸不解道：“为什么？娘娘这是何苦呢？”
沈苏双手攥拳：“我要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出去。”
张默默突然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吓人，疑惑又害怕：“娘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圣上不放手，娘娘又能如何？”
沈苏低低一笑：“我总会有办法的。”
张嬷嬷怕她一时冲动，真的做出什么蠢事来，只道：“娘娘，难道您就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为什么圣上就是不肯放手……也许，圣上真的喜欢娘娘，他对你有心。”
如果圣上真的讨厌娘娘，他会折磨她，他会轻视她，而不是把她紧紧地抓在手里。
沈苏又是一笑：“我不稀罕。”
张嬷嬷叹息：“娘娘……”
沈苏突然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那目光犀利如刀，令她寒颤。
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深深地深处，翻滚起阵阵惊涛骇浪。那是她心中蛰伏多年的怨愤，一旦冲破了界限，便无可挽回。
…
夜深了，厉贵妃已经躺下来了，却听宁玉派人来请，说圣上病了。
厉贵妃闻言心里一个激灵，匆匆忙忙去往乾清宫。
朱铭不知为何，突然全身发寒，额头滚烫，似是着了风寒。
太医们忙得团团转，一时找不出病因，不敢冒然断症用药。
厉贵妃气急，指着他们的面门痛骂：“你们这群废物，圣上要你们有何用？”
太医们忙磕头请罪，又开始会诊断症。
厉贵妃看着满头冒汗的宁玉，问：“圣上之前有什么不适吗？”
宁玉紧张摇头：“没有，圣上晚上一直在看折子，刚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发热……”
“晚膳的时候，圣山都吃过什么？白天的时候，又都见过什么人？”
宁玉老实回答：“圣上去见了皇后娘娘，似乎很不愉快。”
厉贵妃微微蹙眉：“皇后娘娘？”
“是，为了太子加冕册封大典。”
厉贵妃的表情变了又变：“本宫去看看圣上，你让太医们抓紧些，否则，本宫要了他们的命！”
“是……”
厉贵妃来到床榻边，侧身坐下，看着难受煎熬的圣上，轻声道：“圣上，别担心，一会儿喝了药，就没事了。”
朱铭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恍惚不定，眼神发直，道：“朕不能放她走。”
厉贵妃没听清，忙附耳过去道：“圣上，您想要什么？”
朱铭虚弱重复了一遍：“不能放她走。”
“谁？”
“皇后……”
厉贵妃眼中露出几分困惑：“娘娘又要出宫？她……娘娘既然一心礼佛，圣上不如成全娘娘吧。”
她不是没有私心，只是不想表现出有失身份的贪婪。
朱铭使劲儿地闭了一下眼睛：“她是朕的，朕的……朕不能把她给别人，就算是佛祖也不行。”
厉贵妃心中微微刺痛了一下，随即点头附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