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小姐和虞老板真是女才郎貌
林望姝走到茶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一位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他相貌普通，身材偏瘦，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有太多中年大老板的油腻感。
见到林望姝，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她展颜一笑：“林经理，你来了。”
林望姝微微颔首，脸上挂上惯有的清浅微笑，朝他伸出右手，“于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于总颇有绅士风度地握住她的指尖，然后一触即分，好脾气地笑笑：“林经理哪里的话，我也才刚到。”
林望姝向来喜欢开门见山，简单的寒暄过后，她看向桌上那只鞋盒大小的丝绒布盒，对于总问道：“这就是您最近新得的宝贝？”
于总点点头，他是个瓷器爱好者，四大窑的整器残器都收藏了不少，唯独缺一件汝窑珍品，前段时间听闻荣瀚拍卖行有一件汝窑的精品，他势在必得，花了八位数，终于如愿以偿。
只是还差最后一步——特意带来让林望姝掌了眼，才能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林望姝戴上手套，缓缓打开了桌上的盒子。
是一个天青色的荷花碗。
“汝窑天青釉荷花碗。”于总在一旁有些迫不及待，双手叠在一起轻搓，透出一丝紧张。
林望姝却没看他，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盒子里的东西上。
她将那荷花碗轻轻拿出来，看了碗口，又翻过来，看了碗底，最后端详了一会内壁的纹路，头也未抬，轻声说了句：“您被啄了眼了。”
话音一落，屋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于总肩膀松了下去，交叠的手一动不动，嘴唇微张，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他轻轻出声：“林经理，您看假？”
林望姝点头，笃定地说：“嗯，天青色不够明丽澄澈，底角支钉痕过大，开片不够细密。”
“所以我看假。”
她从不说“一个人的眼力有限，还请您找人多过几遍眼”这样的话，在她这里，只有一锤定音。
于总又是半晌没有说话，但这次比刚才的时间短一些。
再开口时，脸上竟然挂上一丝笑意：“没办法，没有这个眼力和运气，只能吃亏认栽。”
林望姝挑了下眉，听这话口，拍卖行已经事先签了免责条约，这种情况下，买家打眼，只能自认倒霉。
只是以汝窑的名气和稀缺程度，拍卖行不可能不经过层层鉴别，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于总让拍卖行给做局了，成了冤大头。
这种情况在古玩收藏领域也并不少见。
买家懂眼的太少，很多时候，拼不了眼力，只是在拼运气。
所以能懂鉴定的人，在这些爱好者眼里，都是香饽饽。
“打眼认栽，打眼认栽。”于总哈哈笑起来，重复了两遍。
被坑的买主林望姝这些年看过不少，于总算是其中有胸襟气度的，事实上，在她面前大喊不相信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
冲着于总的表现，她客气地恭维了一句：“于总好气魄。”
于总听了这句夸赞，一扫脸上的阴霾，哈哈大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竟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缎面的小方盒出来，接着递到林望姝面前。
“林经理，前段时间得了块帝王绿的翡翠原石，给我家夫人做了对镯子，镯芯做了两对耳坠，这是其中一对。”于总笑了笑，“宝玉配美人，希望林经理能够收下，就当作林经理帮我掌眼的谢仪。”
林望姝一顿，眼神从那盒上扫了一眼，随即离开。
“于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耳坠太贵重，我不能收。”她微微偏了偏头，露出耳垂，“而且我没有耳洞，拿了也是暴殄天物。”
于总一怔，似是没料到这一层，尴尬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生意场上，大家都是人精，一对帝王绿耳坠用来当作谢仪，实在太过贵重，于总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挖人罢了。
毕竟林望姝这样的眼力，对哪个收藏爱好者来讲都是宝贝。
这么多年朝她抛出橄榄枝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还从未有人能从虞淮安这里撬动墙角。
大家也多多少少听过虞林茶会林经理和虞老板的传闻。
于总拿起桌上的丝盒，一边朝外走，一边对林望姝说：“我知道林经理不太可能会接我的橄榄枝，毕竟林经理和虞老板女才郎貌，天作之合，但我还是想表达我的诚意，毕竟万一呢？”
林望姝抿唇微笑，去帮于总开门，“还是要谢谢您的青眼赏识，您慢走。”
门一打开，却意外撞进一双黑沉的眼。
钟御站在门口，不知将两人刚才的谈话听去多少，正沉着眉眼。
林望姝收起目光，招呼旁边一位年轻女孩：“容容，送于总出门。”
女孩应着，快步走过来，将于总引到楼梯，两人消失在二楼。
林望姝这才看向钟御，他今日与上次不同，没有穿西装，穿了一身休闲常服，居然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少年气。
她忽地想起中午时做的那场梦。
他少年时当真是当真是可爱的。
就像一只整日围着她转的、安全感十足的大型犬。
“林小姐在想什么？”思索间，钟御已经靠近，说话的气息离她很近。
林望姝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倏地回神，撞上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睛。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钟御的下颌绷得更紧。
他太高，林望姝只能仰头看他，她轻声问：“钟总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钟御贪婪地看她的眉眼，嘴里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虞淮安呢，我要见他。”
“他今天不在。”林望姝说，“今天一整天都不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从她口中说出虞淮安的行程这件事，实在是让钟御很不爽。
仿佛她和他多亲密，对他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钟御眉眼间染上一抹戾色，冷声说：“请林小姐转告他，就说我改主意了。城东那块地，我不要了。“
林望姝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接着，又听眼前的人几近恶劣般开口：“要赎虞氏的股份，让他用别的东西来换。”
林望姝心里倏地升起一股不安，她问：“什么？”
钟御笑着说：“这间茶楼。”
说完，他直接转身，用高挑的背影传来一句话。
“限期两周，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