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极自古不上擂
金陵城的地下世界并非只有李家，偶尔也存在几只边角刨食的小蚯蚓，这类角色对李家的势力拓展无关痛痒，愿意低下头去亲吻“活阎王”的肮脏靴子，所以这几年活的还算滋润。
常年在栖霞街八道口混饭吃的“座山虎”阎百川就是这样一只蝼蚁。
别看这厮名头响当当，实际能管控的只有“黑拳”这么一个一亩三分地的小场子，还得冒着被上头一锅端的风险，如果不是提着猪头进对庙，给李宝相这尊活菩萨敬过酒烧过高香，恐怕偌大一个金陵城早就没了他“座山虎”的地盘。
胭脂驾驶着劳斯莱斯驶入一处地下，周围清一色的名贵跑车，布加迪威龙la voiture noire，有“皇后”称号的玛莎拉蒂quattroporte，以及限量版宾利superfast flying spur iii，仅是其中一辆都足够神州一户普通家庭奋斗半辈子，难怪如今的江东能够跟黄浦这类神州顶尖城市叫板，论经济底蕴，确实不俗。
将车停靠好，一名拳场小厮快步走来，躬身后，拿出两副巴山蜀地的巫傩脸谱交给李轩辕和胭脂，姿态熟稔。
李轩辕也不小气，大大方方拿出两张钞票递过去，小厮立即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温煦笑脸，恭恭敬敬将二人带入右侧一条漆黑巷弄。
由于是违规举办的地下赛事，这里的一切都实施着极为严格的保密工作，所有顾客的信息除了主办方，几乎不可能从他人嘴里流露出去，且四周都安装有精密的摄像装置和安保人员，一旦出现公安警报，所有人都可以沿着地下通道迅速离开。
跟随小厮进入观众席，李轩辕立马看见一幕幕暴力镜头。
擂台上，体型足以比肩国际球星的两名年轻拳手正在互相力搏，拳与腿的碰撞，交织着最残酷的暴力和鲜血，整个赛场都充斥着巨大的狂呼和呐喊声，此起彼伏，上千人的座椅，如今只剩零星几个坐位空置，而此刻，似乎有一幕大戏将要在擂台上隆重上演，所有人都在热血沸腾的等待它开场。
“怎么个玩法？”李轩辕拿出两张人民币放在迎面走来的女性服务员手上。
作为江东地界赫赫有名的公子哥，李轩辕确实比同龄人早熟，对社会阴暗面早有剖析和见地，但这并不代表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就一定懂得如何操盘这类幕后交易，同理，自小便跟随在他身旁的胭脂自然也不会对这类地下黑拳有多少深刻了解，她或许能将某个自称“武道宗师”的老头一脚踹进湖里，但绝不善于跟一名黑道地头蛇打交道。
试想看看，如果连一个来历不明的李家仆人都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的主，那么别说江东，恐怕大半个神州都该是李家的，哪里还需要那个花甲老人这般辛苦谋划？
“座山虎”阎百川无疑是懂得如何经营一个地下场所的，对台下那些大老爷们的胃口拿捏的炉火纯青，整个会场安排了不下三十个穿着黑丝袜和短裙高跟鞋的漂亮女郎，身段凹凸，高挑有致，不少臃肿肥胖的中年男人借口押注都会伸出咸猪手，在她们胸脯或者大腿间蹂躏一番，惹来一阵皱眉怒目。
约莫是见着李轩辕气态和出手都算得体，接过两张大头人民币的女性服务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轻笑解释道：“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场。”
黑丝女郎指了指擂台左边，笑着介绍道：“那位拳击手叫做王蒙，擅长使八极拳，目前赌注是1赔3，右边那位叫做孙天影，是从晋安地区来的散打冠军，赔率1比1，赌注没有限额，我建议您可以试着押注这位散打冠军。”
李轩辕哦了一声，指了指擂台上已经交手的两人，不解道：“这一把不是才开了个头，你怎么就认为孙天影会赢？我听说八极拳有个‘自古不上擂’的说法，说的是这类拳术太过刚猛，切磋较量容易死伤，难道孙天影的散打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踩着红色高跟鞋的性感女郎约莫是不清楚八极拳还有这么一个说法，微微一怔，轻声道：“听起来，您似乎是个大行家？我其实并不清楚八极拳有多厉害的，不过那位叫做孙天影的散打冠军已经连续赢了两场，看状况，他们相差并不大，所以比起头一回上场的王蒙，下赌注买孙天影赢局的人自然更多些，这也意味他胜率要高出不少，您多来几趟自然就懂得这些，往往前面能赢下两场的拳手后期赢面会大很多。”
李轩辕转过头，望向身旁一脸从容神色的胭脂，淡淡道：“你觉得他们谁能胜出？”
李家大院最受主子宠溺的丫头红唇微张，平静笑道：“少爷，我觉得孙天影虽然赢了前两场，但身子多少有些疲惫了，反观王蒙，虽然脸上有了些淤青，但八极拳的精髓他还未使出过，所以胭脂不认为他会输。”
李轩辕微微笑道：“武术界有这么个说法‘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同样是八极拳，不知这个王蒙能有几成宋家老爷子当年的力道。”
“大约是不足三成的。”胭脂微声道，神情淡然而自负。
李轩辕颇有些惊讶，虽然胭脂这丫头师从神鬼莫测的姑姑李凤鲤，可这份眼界和定力并非一个寻常武人能够拥有的，这需要大量的观摩和实战。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未见过胭脂动真格，哪怕一次也没有。
李轩辕莞尔一笑，望向女服务员，再度递上两张人民币，询问道：“这一场我没什么太大兴趣，就不下注了，说说下一场打擂人是个什么情况。”
黑丝女郎喜出望外，收下两张人民币，轻笑回道：“下一场看头可就大了，据说是秦五爷带来的人，叫做顾玄武，原本在西街那头的地下打擂，前段时间那块角落被上头查封了，秦五爷看重他便把他带来了。”
李轩辕嘴角泛起一丝狡黠微笑，大大方方再度递出两张人民币，继续问道：“怎么？秦五爷在这块很有势力？”
女服务员诧异片刻，缓缓接过钱币，压低嗓音道：“这位先生，您该不会是外地来的？秦五爷就是东门街的秦广陵，秦氏企业的董事长，咱们金陵商会就是他牵头组织成的。”
“原来是他。”李轩辕恍惚笑道，“我倒是忘了，东门道上确实把他叫做五爷。”
见识不算短的高跟鞋女郎看不懂这个出手阔绰的年轻男人为何听到那个名字笑的更加肆意，她并非委身黑道人物的金丝雀，对其中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也不甚熟络，但她清楚秦广陵这个在东门街道称雄半辈子的老人不是谁都能打心眼里瞧不上的阴狠人物，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世界，没有足够的手腕和背景是组织不起庞大势力的，更何况这位被黑道尊称一声“五爷”的老人已经屹立东门街道十余年，如何也不是一个年轻人可以言语打趣的小人物。
高门大院里的少爷？
皮囊只能称得上中人姿色的高挑女郎脸庞浮现一抹淡淡绯红，猜测这位年轻人的家世底蕴将会如何深厚。
李轩辕没有继续开口询问，眯起眼眸，望向擂台上即将分出胜负的两人。
擅长八极拳的王蒙没有摆出任何花架子，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极端的暴力，每一次出拳都讲究一击即倒的狠厉，如同搏杀羔羊的雄狮，冷酷而直接。
反观那名散打冠军，体格虽是强于王蒙，但出拳的动作显然在长时间的消耗后，逐渐不支，躲避掉八极拳的一手“托窗”，反身打出一击勾拳，却被王蒙以手臂格挡下，接着腹部猝不及防重重挨上一记“探马掌”。
八极拳有基础的八项技法，称作“金刚八势”，以“撑锤可崩弓”的拳路为首，辅佐余下的五岳朝天，六合伏虎，劈山卦，登山探马，虎抱搬拦，熊蹲硬靠，鹤步推，等七种技巧，“探马掌”虽非其中最狠最阴毒的拳路法门，却最为迅猛，孙天影腹部重重挨上一拳，嘴角已经渗出部分鲜血，也得亏他身体厚实，若是换做那些被美色掏空底子的公子哥，多半是要伤筋动骨，在医院躺上数月。
观众席上顿时迎来狂呼，在赌徒眼里，这才是真正的黑拳，它永远不缺乏暴力，鲜血，冷酷和无情，可以说，在地下举办的拳击比赛恰恰就是这些阴暗面的体现，没有选手张狂的暴力，缺少赌家的奋力一搏，又如何能够体现这类地下赛事的阴暗和残酷？
要知道，这种带有商业性质的地下格斗，一旦有人登入擂台，无论何种攻击，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散打，又或者神州各类的古拳种，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使出，不拘泥形式，打法和时间，直到一方倒下或认输才能决出赢家。
而这种场合，不仅仅需要站在擂台上的人狠厉和凶猛，往往还需要拥有生死相搏的勇气，当然，这仅限于台下观众押下的赌注突破一个界限才有可能发生，否则动不动就死人，无论地下市场的幕后黑手拥有多么强大蛮横的背景，都免不了吃上一顿官司。
观众们乐此不疲，尖声高喊。
随着重物砸地的声音响起，赢过两场比赛的散打冠军孙天影，被王蒙的一记“铁山靠”撞出了擂台。
掌声顿时如雷鸣般响起，赢家们高声欢呼，不少激动者甚至抓起一沓沓的百元钞票扔向擂台，气氛在这一刻上升到一个高峰。
“动如绷弓，发若惊雷，难怪东瀛军方也有意将我神州的八极拳引入必学拳种科目，委实是震撼，可惜那一手‘铁山靠’练习时间太短，威力不足，否则孙天影这位散打冠军怕是得落得个下体瘫痪不可。”
李轩辕轻声呢喃，望向一脸羞赧的女服务员，只是微笑问道：“下一把什么时候开始？”
姿色虽然只有中等，但高挑身材加分不少的女性服务员听了李轩辕轻声呢喃的点评声，脸上不由得多了一丝敬畏，躬身道：“按规矩，比赛结束后，赢的一方可休息一刻钟。”
“恐怕下一把才是真正的较量吧？”李轩辕喃喃自语。
他抬头看向短裙女郎的精致妆容，微笑递过一张银行卡，吩咐道，“这次我下注顾玄武，一百万，不管他的赔率是多少。”
原本就对李轩辕存有一丝敬畏心思的女服务员愈加愕然，怔了半会，这才战战兢兢接过那张神州银行只开具给少数几位顶尖客户的白金卡片，茫然而困惑。
怎样家世的人啊，才能如此轻轻松松掷出一百万，眉头不皱？
她不愿意去多想，朝柜台疾步走去，她这种底层的小人物，哪里敢揣测更多，要知道，这地下世界可都是家世底蕴不俗的黑道人物居多，天晓得一个不注意就得罪了哪位大佬，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一刻钟后，她才珊珊走回，将银行卡递还给李轩辕，而她的背后跟着一个笑脸谄媚的中年男人，身子肥胖臃肿，皮肤偏向褐黄，呈现一种身体底子被掏空的病态，但那双眸子一眼便能让人觉察出了商人的精明和市侩。
地下拳场的老板，“座山虎”阎百川？
胖子似乎知道年轻人的身份，微躬着身子，恭敬笑道：“李大少爷，真是稀客了，您怎么来这也不通知一声，小人也好给您安排个舒服点的靠前座位。”
李大少爷？
江东地界还有哪个李家少爷能够让“座山虎”如此低眉顺目？
跟在后头的高挑女郎低下头，望着腿上庸俗的黑丝和短裙，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哀叹。
李轩辕瞥了瞥那具臃肿身躯，嘴角勾起，冷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你阎大老板都切实掌握着他们的身份资料和家世根底。”
阎百川脸色惨白，不置可否。
李轩辕不以为意，摘下脸谱，淡淡道：“既然你都认得我，那我就懒得跟你客气，打马虎眼，给本少爷换个视线好点的地方，接下来我要仔细瞧瞧这场比赛，相信看头一定很足。”
经营着地下拳击赛事的中年臃肿男人舔着脸笑道：“要的要的，李大少爷您这边请，前排还有vip专座空着呢，保证让您看个仔仔细细。”
李轩辕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男人肩膀，哈哈笑道：“你这人啊，上道。”
男人心思雀跃，满脸笑意，江东地界，有几人能得李家太子爷一声赞赏？
这面子给的，着实是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