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家有红衣
山海庄园,毗邻号称金陵八景之最的秦淮河,据说建造之初就花了不下两亿人民币的天价别墅区,在接到李家大少爷李轩辕回来的消息后,原本寂静了四年多的豪宅大院一瞬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要知道李轩辕是何许人,他可是李家李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江东最豪横的纨绔公子哥,哪个有点野心的底层人物不想得到他的青睐,哪只青春年少的雌孔雀不想跟他床上滚被窝,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以在听到那位在李家待了将近三十年的老管家陶霁林所传达的消息后,偌大一个庄园里甭管男女,清一色都将脸蛋儿打扮的贼好看,贼出色,某些心思雀跃的莺燕故意将身上那件女仆装露出胸脯和大腿,恨不得夜晚四下无人时来招恶虎扑羊,直接将人推倒。
约莫一个钟头过去,以昔年叱咤半个神州的花甲老人李白雄为首,等候于庄园大门外的一众人流终于看见闪烁着灯光的十数辆警车呼啸而至,只是车门打开,众人却没有看见那位日夜盼望的李家大少,只有满身横肉的公安厅厅长李宝相从车上快步走下。
难不成消息有误?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私底下传开,包括那位在李家待了半甲子的老管家陶霁林在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寻思着发生了什么。
李宝相三步并作一步走到两鬓早已斑白的佝偻老人身前,轻声耳语几句后,这位被外人腹诽为“陆地阎王”的李家掌舵扬扬手,示意所有人都各自退下,面带愧疚地坐上警车,奔向不远处的山道。
事实上,李轩辕的确有打算回庄园歇息的念头,只不过途径山道时恰巧望见林中那片成群的墓碑,这才临时变卦起意,让李宝相将警车停住,独自去了趟许久不曾去过的坟茔。
那儿是块合葬的墓地,墓碑是以花岗岩特制而成,碑文上书“儿李浮生,儿媳纳兰青萍”,是李轩辕父母的名讳,二人同死于十年前的一场刺杀,彼时的李轩辕只有十二岁,却亲眼目睹两位至亲在一阵枪林弹雨中被炸成了血肉模糊的焦尸。
“当年就在那,我亲眼看着那帮杂碎被老头一个个击毙。”李轩辕伸手指了指林中一小块土坡,兀自喃喃。
“可儿子知道,真正要杀你们的人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活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我埋怨过老头,甚至一度不再跟他说话,打他骂他心里咒他,儿一直不懂老头为何宁愿做只缩头乌龟也不敢带人杀去岛上,如今也不怎么懂得那些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高尚道理,儿就想着,有朝一日亲手灭了那帮杂碎,替你们报仇。”
李轩辕将仅剩半瓶的茅台酒倒在墓碑前,扑通一声跪下,郑重道:“父亲,母亲,你们的仇,老头不去报,儿来报。”
一阵轻悄脚步声响起,年过六旬的老人脱下身上那件长褂外套披在李轩辕身上,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欣慰道:“高了,也结实了。”
李轩辕冷冷瞥了眼应该喊上一声“祖父”的老人,眸子里满是怨恨,讥笑道:“能不结实吗?老子差点死在外头。”
被外人视作洪水猛兽般的枭雄人物,在儿孙面前却如做错事的孩童,掩面羞愧道:“哪里能真的让你遇着危险?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李轩辕转过身,冷哼道:“说什么去世界顶级的大学学习四年,回来就是顶天的牛逼人物,老子信了,你丫倒好,才学了一年就派人把老子丢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一件衣服,老子缝缝补补穿了三年,三年呐,好不容易挖了点金矿,差点没死在那帮兵匪手上,姓李的,你丫到底是不是我老子的老子?我瞅着咋这么不像呢?”
绰号“陆地阎王”的李姓老头一脸歉意,忙解释道:“祖父若不是知道你一年时间就能把书读完会这么做?再说了,书读的再多,不堪实用就是读死书,祖父这可都是在帮你,咱们神州上下得有五千年了吧?你什么时候听说有过病秧子称王称霸的?”
李轩辕挑起眉毛,鄙视道:“怎的?你还想让我披龙袍坐龙椅不成?”
李白雄苦笑道:“都共和了,哪还有皇帝一说,你从小根骨就差,跟着出身武当的赵黄山练了几年太极才稍稍好了些,祖父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想法子替你锻炼锻炼底子。”
李轩辕冷嗤道:“怎么?承认那些兵匪流寇都是你安排的?老子要不是练了那么几招怕不是要死在外头了。”
李白雄低头陪笑道:“不至于,有胭脂那丫头跟着你,再危险都能保你活着回来,你不信祖父,也该信凤鲤吧?她调教出来的人什么时候差过?”
李轩辕听了那个名字,怨气稍稍消退了几分,点头道:“那倒是,姑姑可比你这老头可靠多了。”
李老头如获大赦,呵呵笑道:“那咱们现在回去?你那院子已经很多年没人进去了,几个丫头都把里头弄的干干净净,就等着你回去。”
李轩辕望着墓碑,摇摇头,平静道:“不了,这么久没回家,我想陪他们多说说话。”
李老头低头,唉声叹气道:“那我让人去把你院里那张楠木椅子搬来?”
李轩辕点头道:“要的。”
李老头果然是行事雷厉风行的性格,才说完,立马拨通电话,约莫一刻钟,一辆装载楠木椅子的重型卡车便从山海庄园行驶出发,速度极快,几乎要超过市区的限制速度,这等行事作风偌大神州只怕是没有几人能够相比较了。
待李老头走后,夜深人静,李轩辕对着墓碑旁那对惟妙惟俏的人形石雕诉说了整整一晚的闲话家常,尽是些外头的诸多见闻,从山川风韵到人情世故,件件都被他道明说尽,守着这位李家大少整整十个年头的胭脂站在暗处,看着那抹清冷身影的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位主子是如此的孤独和寂寞。
约莫到了凌晨四五点,才睡着不久的李轩辕在一阵轻柔乐曲声中被缓缓惊醒,曲子叫做《荼蘼》,是李家养女李凤鲤闲暇时自个儿编排的曲子,算不得动听,但在李轩辕耳朵里却当的起“天籁”二字。
睡意仍朦胧的李轩辕睁开眼便瞧见了令他欢喜的一抹惊艳紫衣,也顾不得仪态辈分,咧开嘴就往那座温柔乡靠拢上去。
紫衣娇怒一声,微微瞪了他一眼,这厮不但不收敛反而脸皮贼厚地调戏起这位辈分要高出他一个台阶的熟韵美人,抬起食指,在紫衣胸脯前画了圈,嬉笑道:“姑姑,你这儿似乎又壮阔了不少哩。”
能被李家大少爷如此光明正大调戏,摆明了只有李家那位养女,如今执掌半个李氏集团的商业凤首李凤鲤。
年仅三十六便已荣登佛罗伦斯女性富豪榜前十的风韵女子拧着李轩辕的耳朵,妩媚轻笑道:“怎的,出去四年,刚回来就想吃姑姑豆腐?就不怕姑姑拿针刺你的脊梁骨?”
仍旧一脸痞态的李轩辕嬉笑道:“姑姑的话我何时不信?仅管刺好了,反正今天这豆腐我是吃定了,这世上能长成姑姑这般漂亮的女人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喽,有句话怎么讲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李凤鲤哪敢真下手,用手戳了戳李轩辕眉心,轻柔道:“身子骨是结实了,可这脸皮也厚了,像你父亲。”
李轩辕自豪道:“那当然,咱老李家就没出过皮薄的兔儿爷,说话做事,那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李凤鲤微微嗔怒,轻轻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胸脯上那对爪子,没好气道:“才夸你一句就喘上了,找打是不是?还不将手从姑姑这挪开?”
玩闹归玩闹,李轩辕自是不会真去做那越轨的糊涂事,调笑几句后站直身子,伸了伸腰,一脸正经道:“饿了一整晚,姑姑,咱俩喝南瓜粥去,怎样?一会怕是还得见见那位黑道一手遮天的袁龙头,也不知李宝相这位公安厅厅长还在不在,我昨还答应送他几坛子青禾酒坊的桂花酿。”
一袭紫衣飘飘,着实当得“风华绝代”四字评语的丰韵美人李凤鲤,嗓音清冷道:“你昨夜在山上过了一宿,老爷子不敢派人和你说道,事实上,袁洪亭已经在庄园大厅跪了整整一夜,至于李宝相,以他的火爆性子多半是去将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流氓沉塘喂鱼了。”
李轩辕一时愕然,问道:“李老头就没劝劝?一整夜,双腿都得废了吧?”
李凤鲤摇摇头道:“倒也不至如此,袁洪亭虽说手脚武艺不登台面,比不得李宝相,苏长林这些狠角色,倒也差不到哪去,别说跪个一天一夜,就是七天七夜都是件小事,用不着你上心,在李家,家法大于国法。”
知道来龙去脉的李轩辕微微皱眉道:“甭管一天一夜还是七天七夜,给他人顶罪就是不像话,陈敬之要做生意让他自己想办法,哪有别人在外头吃苦受累,他陈敬之坐享其成的道理,老头之所以不插手这档子事,无非是想着让我回来接手处理,在外头忙着躲枪林弹雨,回来又得看他们勾心斗角,老头这是打算把我往死里整啊。”
与李轩辕漫步下山的李凤鲤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雅致走姿,看似随意道:“老爷子的心思你我姑侄二人都明白,早些将家业接过去便是,都老大不小了,你难道还想在外头游荡胡闹不成?要清楚,陈敬之这只狐狸野心不小,若不是姑姑占着有老爷子在背后撑腰,如今这位置多半已经是他的了,你就不怕今后被他欺压的抬不起头?”
李轩辕若有所思,正色道:“怕归怕,可只要老头一日还活着,他就不敢放开手脚,不妨和姑姑说句实话,我不怕他对我明着动手,就怕一些背后的阴谋算计,这方面,老师魏端阳教了我不少道理,但没个实战,终究要差点意思,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还不想和这群千年王八万年龟拼个你死我活。”
李凤鲤噗呲一笑,掩面道:“千年王八万年龟?陈敬之好歹也是不少女人眼里的金龟婿,要是听到你这么个说法,得气成什么样?”
李轩辕耸耸肩道:“他要是能气死也省去了我那些对付他的心思。”
李凤鲤轻声叹息,不再言语。
二人走至山脚,已有一辆劳斯莱斯等候,一身燕尾服装扮的司机微微躬身,喊了声少爷,将车门打开,接着,一脚油门直奔早已鸡飞狗跳的山海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