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门提督
金陵城作为江东省会，历代历朝的帝王古都，城市化进程不可谓不快，尤其在上届省委班子领导下引进过不少国外雄厚资本，诸如路易威登，史克威尔，苇名重工，这类在国际上耳熟能详的商业巨头几乎能算得上如雨后春笋一般扎根在金陵cbd地区，仅仅几年时间，这座一度备受战火摧残的名城古都便创造了一个堪称经济发展的神话，一跃成为江东省经济的领头羊。
塞翁失马，福祸相依，这句话用在偌大的江东省其实再合适不过，别看如今城市繁荣的模样几乎能与国际媲美，可兴盛的背后却往往少不了阴暗势力的滋生，此刻站在“杨振福麻辣烫”店门口，那个号称“淮北路一哥”的刀疤显然就是这样一股势力。
“小子，这条街上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偏要来这吃喝拉撒，怎的？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软蛋玩意也想来搅爷爷的局？得嘞，算你小子倒霉，上头发话了，今晚必须把这事给办了，你就当给里头那不识抬举的货色做做榜样，好叫他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领头的刀疤男人气势汹汹地瞥了眼青年，对这个一身廉价衣物的家伙产生一种极度的厌恶，不过，当他瞧见那个一直守在青年身旁的少女时，立马就将这种恼怒感丢到了脑后。
嘿，别说，还真是个水灵的娘们呢，比起会所那些庸脂俗粉档次高了可不止一点，瞧瞧那两条大长腿，都他娘能夹死人，老子下面那只大鸟可有些时日没出来透气了，今晚要是把上头交代的差事办妥了，岂不是双喜临门？
不等他如何旖旎遐想，便听到一阵冰冷声调传入耳中，像是质问：“你的上头是袁洪亭？”
能稳坐江东黑道头把交椅的袁龙头？
这傻叉玩意敢当着这么多黑道人物的面直呼他老人家的大名？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找死来了不成？
刀疤咬了咬牙，给了身旁小弟一个意会眼神，大致是意思他准备动手。
青年仍旧坐着，不急不缓，喝了口汽水，继续道：“我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在年轻时收了九条走狗，后头闯出了名堂，外人就替他们取了个唬人绰号，叫作‘九门提督’。”
刀疤脸显然一愣，望着那个一点也不像公子哥的青年，眉头微皱。
约莫是李家“太子爷”的年轻人并没有将目光转向这群黑帮地痞，仍旧吃着麻辣烫，缓缓道：“九个人里头，最受人待见的陈敬之做了商贾，十年前将自个儿创办的‘天涯科技’推向了国际市场，是个牛逼哄哄的家伙，不少人都说他比我更适合接手李氏集团，郑白渠走了政法这条康庄大道，如今已是江东省委常委，吕嵩阳去了南部军区，前些年升了江东军区总司令，苏长林专攻娱乐行业，据说他的长林影视拿下过多个国际大奖，也算牛气，顾若海呢，就另辟蹊径，搞了旅游开发，公司市值能够达到三十亿，蒋宗泽和林东阳打理集团的财政和人事，也算井井有条，而最被人诟病的李宝相，外人都说他是我们李家养的一条狗，如今这条狗也成了省公安厅厅长，唯独他袁洪亭一直守着江东黑道这一亩三分地，现在似乎还打算把这杆枪的枪口对准我这位李家继承人，可真是有趣的很。”
青年不去看刀疤脸诧异模样，依旧平静道：“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老头既然愿意把事情交给他去做，我这当后辈的自然也就乐意跟在一旁听着看着，可一锅粥里蹦出颗老鼠屎总归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他袁洪亭既然没能耐管理好手下，那也就别怪我这个李家后辈做事不地道不讲理了。”
刀疤脸愣在原地，他混迹金陵黑道足有十三个年头，靠的自然不会是手下那帮空有蛮力的牲口，淮北路虽说比不上夫子路，天王庙这类黄金地段，可要在万军丛中搏出个“一哥”的位置也不容易，得有眼光和头脑，所以当那个青年呢喃出“继承人”，“李家后辈”这几个字眼后，他脸上那股嚣张气焰顿时就收敛了下去。
废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江东恐吓李家的公子哥？真当那“阎王”的名号是白吹出来的？那辽东的山脚旮旯里至今还躺着上千具无名枯骨呢。
见老大没敢上前，后头拿着铁棍的小弟轻声嘟囔道：“大哥，别被那犊子给唬着了，你瞧瞧他那穷酸样，破衣破鞋的，李家太子爷能穿成他这样？俺打死也不信。”
刀疤脸眯着眼，打量了一会那个自称“李家后辈”的年轻崽子，转过头，瞥了眼那名说话小弟，冷笑道：“行啊，六猴，都能有这眼光了，赶明儿我这位置都该让你来坐了。”
绰号“六猴”的黑道痞子立刻低下头，委屈道：“哪敢和大哥抢头把交椅，给俺一百个胆子俺也不敢做这勾当啊。”
刀疤脸脸色铁青，怒吼道：“那还跟老子废什么话，去把那小子宰了浇成人桩，手脚麻利点，别浪费时间，上头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
小弟们兴许是被这怒吼声惊吓住了，提起棍棒就要冲上去。
这时候，一阵刺耳声在街道响起，尖锐而洪亮。
这群痞子顿时愣住了，因为他们对这种声音太过熟悉。
警笛？
果不其然，数十辆警车从长街一股脑涌入这条巷道，灯光锐利，刺的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神色浓重的刀疤脸微眯着眼，瞥了瞥警车的车牌，白底黑字，江a0打头。
乖乖，省公安厅的专车？上头可没说今天省里有动作啊，这是给咱闹哪出？
打头的江a02006警车才停稳，副驾驶位置上立马滚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结实人影，一身深色警服，平头短发，肤色黝黑，像极了常年徘徊亚伯拉地区的雇佣兵首脑，只是他脸上堆满激动地憨笑，半点看不出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剿灭西南诈骗集团的李家“九门提督”，如今的江东省公安厅厅长李宝相。
“少爷，咱老李糊涂啊，咱老李该死啊，竟然不知少爷回了江东，这四年咱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少爷您回来呐。”
“杨振福麻辣烫”的老板，号称淮北路一哥的刀疤脸，还有一众痞子全部傻眼。
少爷？
敢情这一身行头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大洋的年轻人真是李家那位大少？传闻中四年前被李家活阎王送去国外深造的那位纨绔太子爷？
这也忒不像了！
真名似乎叫做“李轩辕”的青年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省公安厅厅长李宝相的肩膀，淡淡道：“还是李叔跟我这个不中用的后辈关系好啊，瞧瞧这排场，这阵势，怕不是把大半个省公安厅都出动了吧？”
李宝相嘿嘿笑道：“除了少数几个休假出任务的，都在这了，来迎接少爷，这点派头真心不大，要是早知道您回了国内，排场还得再大些，怎么也得给您把省里那几所大学的校花拉过来做迎宾队才应景。”
这黑脸汉子满脸谄媚，哪有半点省公安厅厅长的架势气派，只是官场上极少有人没听过，他深入蒲甘地区孤身剿灭三山匪寇的传奇事迹，也对，能排入“九门提督”上三门的狠货又哪里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要知道，这狠人除了在李白雄和李轩辕这对爷孙面前嬉皮笑脸，对待外人可都是一副杀神面孔，说要你一条腿绝不会折一条胳膊。
心肝玲珑的胭脂收起手上那枚银色绣花针，走到已经满头大汗的麻辣烫老板身前，轻声道：“那位李厅长爱喝酒，是金陵城出了名的酒徒。”
老板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潜台词，向胭脂道了声谢，立马将屋里珍藏了好些个年头的飞天茅台拿出，又取来两支青花瓷杯，哆哆嗦嗦走到李轩辕和李宝相身旁，陪笑着打开那瓶十来年的茅台陈酿。
“老弟，不，李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刚刚的话都是我胡说，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老板端着酒杯递上去，脸上尴尬和惧意并存。
李轩辕不以为意，指了指胭脂，淡笑道：“老哥把这祖传手艺交给我身边这位姐姐如何？省的我总往你这跑，还得排队。”
老板显得有点为难。
心情似乎极好的李轩辕不再看他，将手上那杯酒递给了李宝相，这位面相五大三粗的省厅级大人物微微一怔，小心翼翼接过这杯酒，沉声笑道：“少爷客气了。”
李轩辕收拢笑意，正经道：“李叔，我出国这些年仍旧是袁洪亭在管理江东的黑道地界？”
李宝相冷冷瞥了眼那帮被警局手下控制住的痞子混混，心眼亮澄的他自然瞧出了问题，点头道：“袁洪亭这老狗正事干不了，也就只能鼓捣这些见不得光的活，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我都替他害臊，不过今晚这事还真怨不得他，要怪也得怪陈敬之这只老狐狸，不好好经营他的‘天涯科技’，跑老爷子那交了份企划书，说是要搞餐饮业，这一年来省里不少有名的餐馆都被他给强硬买下了，袁老狗不过是念在大家同为师兄弟的份上帮他干些不方便出面干的脏活。”
李轩辕似乎对这类事司空见惯，默不作声，闷了口茅台酒后，抬头望天，看似随口道：“一个野心太大，一个庸庸碌碌，老头，这才回来就打算给我出难题了？”
李宝相很识趣的没搭腔，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老头是何许人？他心知肚明。
“陆地阎王”李白雄，那个将他一手栽培成江东省公安厅厅长，遥控半个神州黑白两道的花甲老人。
沉默长久后，李轩辕回神道：“得麻烦李叔开车送我和胭脂一趟了，兜里那点钱都买了机票。”
李宝相打量了一眼李轩辕身上那件缝补过的衣服，实在没想明白堂堂李家大少怎么出趟国门就跟被打劫了似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牲口敢动李氏集团的太子爷？真以为他们“九门提督”各个都是一群吃干饭不做事的憨货？
只不过这种事，他不方便打听，天晓得这是不是那位稳坐钓鱼台数十寒暑的老人故意在给孙子下绊子。
他微笑点头道：“少爷甭跟老李我客气，正巧许久不见义父，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也好。”
李轩辕笑着回道：“知道李叔喜欢桂花酿，我那还有几坛柳州青禾酒坊的窖藏，到时候一并送您了。”
李宝相哈哈大笑道：“青禾酒坊的桂花酿可是极品，老李那就谢过少爷厚赠了。”
李轩辕嘿嘿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字就免了，真要谢，您让青瓷改天陪我这浪荡子去市区逛逛就挺好，四年没回来，是该抽空好好瞧瞧这座金陵城了。”
李宝相心领神会，笑的格外灿烂道：“要得要得，我那闺女可就等着您回来陪她唠叨唠叨呢。”
李轩辕点头微笑，心满意足。
这么两个无耻的狗犊子，宋青瓷这位能够排名金陵十二钗榜首的美人若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还不得拿剪刀剪了这两王八蛋的命根子？
李宝相转头看向那群混混，下意识询问道：“少爷，这帮杂碎怎么处理？丢湖里喂王八还是浇成人桩？只要您一句话，我老李就神不知鬼不觉给办了。”
为首的刀疤脸一听这话，双腿登时就软了，李宝相，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鬼见愁啊，李家九名提督，剩下八个哪个乐意和这杀神待一块？
李轩辕摇摇头，正色道：“咱们又不是黑社会，你这公安厅厅长也别总是吓唬人，按规矩走，该怎样就怎样。”
刀疤脸和一众小弟长长缓了口气，只是听到李轩辕后面那句话，原本沉下的心立刻又吊上了。
“李叔，要是按规律办不了那就直接丢湖里喂王八好了，省心省力。”
战战兢兢候在一旁的麻辣烫老板微微瞥了眼李轩辕的神色，平静如水。
他内心紧了紧，知道这位李家公子哥大抵不会是个善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