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这副熊样子，能干什么？
首都。
某个军事禁区内，巍峨庄严的大楼中，关山被卫兵领到一间虚掩的办公室门外。办公室门边的墙壁上，铭牌上的“特情处”三个黑字镶嵌在金色的铭牌上，显得异常庄严神圣。
透过虚掩的门缝，关山依稀能看到章林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喝水、踱步、抽烟等一系列动作。他站在门外像一尊守门的门神，惹的暗处静静观察着一切的保卫处密切监视着他，生怕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章林一支烟抽完，重重地放下茶杯，不耐烦地冲门外吼道：“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你再站一会儿，保卫科的同志们就要冲上来，把你请去喝茶了。”
关山被这声吼吓了一大跳，他犹豫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踌躇着往前走。
章林指着他骂：“要进来就赶紧给我滚进来，犹犹豫豫地跟个娘们儿似的干什么呢？是不是男人！”
关山吓得一个激灵，腿脚立马利索了不少，刚进门，章林又吼：“随手关门是美德！”
关山又回去关门，关完门踢着正步再次走到章林的面前。
章林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上，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关山：“你瞅瞅你那熊样，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成这个德行了。站在外边那么久干什么？学林黛玉葬花呢？”
关山木讷着开口：“不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章林瞪着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你还敢回来！”又学着着关山捏着声道，“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接着又吼：“你站在门外就知道怎么面对我了？当个缩头乌龟就是你面对我的本事？”
关山羞愧地低下头，眼里含着泪：“老章。”一开口，两行泪先流了下来。
章林烦躁地骂了句娘，怒发冲冠，气急败坏道：“哭哭哭，是不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个孬兵，就会哭！不准哭，好好说！”
关山泪流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地说：“老章对不起，我没把宋宁给带回来，我没把宋宁给带回来宋宁他”
章林看着他那满脸泪痕，气瞬间瘪了下去。他摸着桌上的烟，摸出一根，想点燃，又找不到火机。他将那支烟扔在桌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放下。他烦躁地叹息一声，盯着关山：“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关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嗯”的一声将手中一直揣着的报告递给章林。
章林眼神略带嫌弃地接过报告，顺手在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出来递给关山：“擦擦吧。”
关山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章林收回手打开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章林合上报告，将报告扔在桌面上，关山已经平静下来，眼神哀伤地看着章林。
“你的报告很详细。详细到把你的心路历程，韩首长安慰你的话都写上去了。我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关于江舟，我只能说他我管不着，也不归我管。他的事有上级领导斟酌安排，你明白吗？”
关山茫然地看着章林。
章林看关山那样儿就知道他不明白，也不再解释，他看关山一眼，说：“说说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就这么颓废下去？”
关山惶然地看向章林：“韩首长说，你会为我安排一切”
“安排一切？”章林又来脾气了。“你出门，左转再右转再左转再右转，那有张镜子。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熊样子，指着这副熊样子，你能干什么？”章林话说得凶，眼神却很柔和，“战友牺牲了，你的魂就丢了关山，你为什么参军入伍，为什么跟着我走上这条路？”
“为了心中的信仰。”
“那你的信仰呢？出去转了一圈就把你的信仰给弄丢了？如果这样，那我就认为你是个孬兵，是个信仰不坚定的孬兵。这样的孬兵，不配为我所用。”
关山凄惶地低下头，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颓丧。
“这就颓了？我看你报告里跟韩首长说得挺凌云壮志的嘛，韩首长跟你讲那么多，你都听到狗脑子里去了？怎么一到我面前又成这副没骨头的样了？”
关山苦笑着嘟囔：“狗见着熟悉的亲人，也会摇着尾巴委屈。”
章林剩下的话一下子被噎在了喉咙里。他瞧着关山，满眼都是心疼：“委屈够了吗？委屈够了就直起腰，抬起头，把脸上的泪擦干。”
关山依旧低着头。
“你选择回来面对我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站在我面前一直哭吗？你一直哭，宋宁就会奇迹般地站在你面前吗？你一直哭，毒贩就会纷纷束手就擒自投罗网吗？宋宁牺牲了，中国警察就都不办案了吗？毒贩就不抓了吗？一位烈士牺牲了，全天下的军警都不做事了？都跟着哭？”
关山嗫喏道：“不是。”
章林敲敲桌子：“那就听我的，直起腰，抬起头，擦干眼泪，大步向前。”
关山终于抬头，挺胸，眼含热泪直视着章林。
章林差点被他这副委屈的小狗的样子给搞破防，他转头看向窗外，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说说吧，你自己的想法。”
关山半晌没有吭声，章林转回头，关山的眼神中满是不解，章林解释：“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留下来继续进行这种危险的任务，或是退伍回家做一份稳定的工作，或是想去其他系统？军、警、行政，或者职能系统？我都可以满足你。”
关山欲言又止，目光哀求地看向章林：“我想留下来。”
章林瞧他一眼，问：“留下来干什么？替宋宁报仇？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留下来的，我劝你不要。江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的事情你应该了解个七七八八，我不是说他不优秀，他很优秀。我的意思是，心结太重的话会影响办案，组织上做人员安排时也会综合考量。”
关山摇摇头：“虽然我很想为宋宁报仇，但我不会执着于此。我想留下来，我想继续为我心中的信仰战斗。”
章林反问：“你的信仰是什么？”
关山：“党、人民、国家。”
章林看他一眼：“现在还是吗？”
关山坚定道：“是。”
章林沉默下来，摸着桌上那包中华烟，点上。
关山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那，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命运将会随着章林的决定，而走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他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未知的挑战，害怕平庸的未来。他只能目光坚毅地看着章林，他的眼中藏着他坚定的选择，他期待章林能够看懂。
章林透过淡淡的烟雾与关山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摁灭手中的烟，将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丢给关山。
“好好看看里面的内容，认真看，仔细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里面的东西背熟，最好所有信息都刻在脑子里。里面有一张光盘，去问保卫处借台电脑，看视频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保卫科的小黑屋里，该怎么做小黑屋里贴的都有教程，按照教程把所有痕迹抹去。晚上六点，我在这间办公室等你。去吧！”
关山茫然地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向章林敬了个礼：“是！”
章林端起茶缸低头喝茶，眼皮子都懒得往上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