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民大军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李玉贵几个寨主相约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正好遇到刚从寨墙上换班回来也去吃晚饭的木生,李玉贵又问起外面车队的情况。
“玉贵叔,你们走了之后,那些车队陆陆续续的走了快两个时辰才走完,后面还稀稀拉拉的跟着几波小的车队,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才走干净。反正我这是真长见识了,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好家伙要我看至少得一两万人呐”。木生不无惊叹的回答道。
“这么多?”李玉贵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路文昌。
路文昌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略带肯定口气的说道:“应该是你想的那样。”
这两人一问一答把刘占云秦仲明和木生听得都不知所谓,只有秦仲武犹豫的问道:“你俩的意思是?”
“是的,八九不离十。”
路文昌又点了点头。
“我们消息还是太闭塞了,那我们怎么办?”秦仲武忧心忡忡的问道。
“再有几天可能就会有消息了,现在还不到急的时候!大势也不是我们所能够改变的,命运说到底还是攥在别人手里!”路文昌叹道。
“哎呀,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跟什么嘛。”秦仲明没听明白有点着急,刘占云和木生也被三人几句搞的云里雾里的,都眼巴巴看着路文昌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外面这些人在干什么?”路文昌提了一个问题。
“赶路呗”木生抢答。
路文昌也没再绕圈子:“这么大规模的车队不走官道,而走我们寨前的山路,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官道现在已经走不通了,二是这些人肯定不是岳州本地人,他们都不熟悉道路,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到这来的吗? ”他看了一眼一脸认真听他讲的几人,继续说道:“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和我们当初一样是从北边来往南边走,看他们的马车和装扮也应该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刚才木生说他们是在赶路,这个不准确,我认为他们和我们当初一样,应该是在逃难。你们觉得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么多有钱有势的人携家带口一起逃难?”
刘占云眼睛一亮,惊讶的脱口而出:“难道是北边…败了?”
说完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雀罗人要打过来了?这么快么?这帮废物!”
路文昌示意他别太激动:“马上打到这里还不至于,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提前得到消息想逃往南方避祸,所以我才说更像是逃难而不是逃命。不过北边打了败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至于败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
在场的几人都有点心情沉重。就连秦仲明都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山寨刚刚安顿下来,生活也才开始有了点希望,发生这样的情况,一股无力感笼罩在各人心头。
李玉贵安慰道:“秀才分析的有道理,看那些车队的样子,战况应该还不至于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北方边军虽然现在大不如前,但也算得上是大乾精锐,而且怀、祁两州都有雄关可以镇守,雀罗国必然不可能轻易的长驱直入,我们也没必要庸人自扰,过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我们再商议对策。”他又继续给大家打气道:“情况再糟也不会比我们从村子里逃出来的时候更糟,如果事不可为,大不了我们换地方重来,有钱有粮有人到哪都不怕,我还真不信小小的雀罗能把大乾灭了!”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李玉贵又嘱咐大家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讲给别人,毕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没必要引起恐慌。然后又叮嘱木生这几天多留意山寨外面的情况。有事随时来报告。相信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果然,第二天仍然有几千人的逃难的队伍从山寨脚下走过,不过队伍就相对昨天更杂乱了,占多数的不再是华贵的马车,而是普通的马车和骡车居多,车队里前呼后拥的护卫和仆役的更是少之又少。
接着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仍然都有几千乃至上万的队伍从山寨脚下经过。马车骡车越来越少,扶老携幼步行逃难的人开始变多。
连续多天大批的人从山寨脚下走过,难免不引起寨子里面其他人的注意,这时候人们都能看出来这是肯定是发生啥大事了。有人猜测就会有流言。寨子里开始人心惶惶起来,到后来不少寨里的人都登上寨墙,围观这些逃难的流民。一个个议论纷纷。
孙郎中几个老头坐不住了,一起去找李玉贵几个人商量,一走进大风堂,发现几个寨主这正坐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说笑。秦仲明背对着门站在中央,正在那兴奋的比比划划,笑声数他最大,从外面就能听得清。
孙郎中心里面急,看着他们几个反倒跟没事人一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秦仲明脑袋来了一下子,秦仲明正笑的开心突然感觉有人打他头,拧眉瞪目的转过头就要发作,结果一看身后是老孙头,顿时泄了气,讪笑的走到一边。
老孙头气道:“你们几个也坐的住?外面都快火上房了你们做寨主的还在这说笑?都说北边又吃了败仗,雀罗的铁骑眼看就打过来了,你们也不说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个情况,心怎么这么大呢?全村老少的安危可都系在你们身上呢!”
他转头瞪向躲到一边的秦仲明,“笑什么笑,打你不对吗?二虎子你刚才跟谁瞪眼睛呢?”
杀人魔王这时候却异常乖巧,委屈的道:“叔儿,你咋不冲他们你老熊我干什么玩意儿,我啥也不知道他们乐呵我就跟着乐呵呗,雀罗人来了砍就完事了”
秦仲武在一旁呵斥道:“别跟老叔顶嘴,老叔说你你老实听着,顶什么嘴。”
孙老头更来气了,“大虎子,别就跟你弟弟来能耐。有这功夫研究研究现在该怎么办?”
秦仲武也惹了个没趣,苦笑道:“老叔,我这都马上四十的人了,您老别一口一个小名的行不?”
孙老头气的笑了起来:“咋?你爹活着的时候我还叫他狗剩子呢,喊你两句大虎子就不乐意了?这大虎子的小名还是生你的时候我给你起的呢,要不要把你老娘请过来问问我这老东西能不能喊?”
“别别别,能喊能喊,您老随便喊”秦仲武觉得老头子今天火气有点大,还是不招惹为妙。
李玉贵和路文昌笑着走上前把老孙头几个老头子让到座位上,刘占云赶紧给倒上茶水。李玉贵笑着说:“孙叔,干啥这么大火气,你老平时不是最强调要注重养气的么?”
没等老孙头说话,老黄头接过话头:“玉贵啊,这老头子今天可能是吃错药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刚才还跟我和老陈头发了一通脾气,你们不用搭理他。我和老陈跟他不一样,我俩是来替乡亲们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个事,是不是真的又要逃啊?你们有什么打算倒是拿出个章程啊,这一动不动的让大家伙儿心里没底啊!”
李玉贵和路文昌互相看了一眼,路文昌笑道:“几位叔伯你们别着急,这事怪我们没和大家说清楚。”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几个老头子跟前,继续说道:“早在第一天看到有逃难的车队开始我们就察觉到问题了,这些人应该都是北边怀州、祁州甚至庐州的百姓,这么多人为啥不走官道反而走到我们这来,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官道上有更多的逃难的人,要么就是官道被官府封了专一用做派兵和调派物资。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证明北边前线肯定是吃了败仗,而且是大败仗。”
老孙头这时候也满脸疑惑:“你们在这猜什么玩意?打发人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啊?”
路文昌解释道:“外面逃难的流民太多,我怀疑他们走到我们这里也很有可能是有心人引导过来的,要知道天狼山还有余孽并没有根除,这就不能排除有人想要趁乱搞点事情,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暗箭难防啊!反正也不是很急,我们现在把寨门一关,等逃难的流民都过去再出去搞清楚也来的及。”
“说的倒是有一定道理,但是万一雀罗人真打过来,我们这寨子虽然修的结实但也挡不住大军的冲击,到时候再想走可就晚了。这雀罗人可是野蛮凶残的紧呢,玉贵和占云应该都知道,这帮畜牲祸害起老百姓可真就不是个人揍的。”说着老黄头直摇头。
“不能,大乾还没败到这种地步!”
“你咋知道的?”三个老头齐声问道。
“很简单,如果大乾边军被雀罗大军彻底击败了,那现在山下逃难的队伍里就不只是难民了,大乾在北方驻守的边军数量不少,泰州失守以后朝廷又往北方调集了不少军队。如果大乾边军真的被击败,那么这些逃难的人群里就会掺杂着大量的溃兵。可是这几天山脚下已经走过去了至少几万的难民,里面却一个溃兵也没有看到。这只能说明大乾边军虽然打了败仗,甚至可能把怀州、祁州都丢了,但是并没有被击溃。怀祁两州多有雄关,雀罗人又只擅野战不善攻城,大乾军队只要死守一个关隘,堵死敌人的去路等待援军,这帮野人想要一路打进庐州横扫北方诸州也没那么容易。”
听路文昌这么一大套分析下来,孙老头三人焦急的心情也逐渐缓和下来。孙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老少爷们为了这个寨子这几个月也没少吃苦,能留下当然是最好。那既然你们心里有计较,我们几个就赶紧去跟乡亲们说明白,省得他们胡思乱想睡不着觉。”
站起身就拉着老黄头和老陈头就往外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转头郑重的对屋里几人说道:“全村人可都靠着你们几个呢,你们是掌舵的,可别大意了。”
李玉贵几人连忙点头。把三个老头送出去。
“占云,还得辛苦你一趟,老叔们说的对,明天你带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北方的情况”李玉贵对刘占云道。“务必小心,保证安全”
“放心,交给我吧”刘占云满口答应。他从军十多年,主要就是跟雀罗军打交道,很多战友兄弟都折在雀罗人手里,虽然早就不在军中,但是大乾边军连吃败绩是他十分不想看到的,也很想弄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让那帮雀罗的蛮子打成这样。
经过三老的解释和安抚,天蟒寨里的人们都逐渐放下揪着的心,不再关心外面的事情,开始忙起各自手里的活儿。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天衍人离开祖地过的第一个年,这一年发生的巨变迫使天衍人改变了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和处世理念,影响到每一个人,也让村民们更加的团结,所以大家都很重视这次过年。就好像开启了新生。
刘占云亲自带人打探,用了两天时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是朝廷有人不满意三边大帅宁中则先固守关隘再寻机退敌的策略,认为丢掉泰州已经是天大的耻辱,这几个月宁中则窝在关隘里面不出兵是祛战的表现,发动了一群人上书攻讦。给宁中则扣了一个庸碌无为,畏敌避战的帽子。幸亏老皇帝还没糊涂到家,只是下旨勘责,降为副职,仍留在前线待用。然后委派了一个号称知兵主张速战速决的五皇子赴怀州主持与雀罗的决战。
结果可想而知,五皇子领兵冒进,主动出击找雀罗军决战,结果中了圈套。五皇子临阵逃跑,大乾军大败,丢了怀州,宁中则收拾残兵与雀罗人边战边退,掩护了不少怀州百姓退入祁州,军民死守祁州仙女关,打退多次敌人进攻,这才稳住形势,上报朝廷申请支援。
乾军大败的消息传出后,祁州各地权贵商贾第一时间听闻消息就开始收拾东西举家内逃,然后乡绅富户也纷纷跟着逃跑,最后平常百姓也开始携家带口加入了这个流民大军。他们到了庐州境怕还不安全,又继续南下穿过岳州向更南方逃去。
随着怀州和祁州的流民把恐慌沿路带到了庐州,庐州不少百姓也害怕起来,跟随着流民大军开启了背井离乡的流亡生活,路文昌推测的没有错,三个州的流民汇集成了几十万流民大军,堵住了官道,这才有人离开官道改走山路往南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