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神之听之(五)
巫真微微躬身,锦华年站在她面许久不出声前,夕阳落下,悄然爬上锦华年脸颊,却照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好。”少女轻声应答。
装饰奇特的巫女让出一步。
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锦华年都在后悔自己的决定。
少女踏出一步,身后影子拉得更长,像要将人拖进深渊。
若她没有自恃强大,若她没有那么刚愎自用。
身后人跟上。
若她……没有来到这。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也不用背负罪孽,终其一生都无法赎清。
有风拂过,卷去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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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浮是你们派过来的?”走在寂静小道,锦华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巫真手杖轻轻磕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面对锦华年她总是恭敬的。
“我们并不会这么做,怎敢如此对待您呢?尊贵的腾格里大人。”
最多是知道,没有阻止。
锦华年不置可否。
“腾格里是什么意思?”锦华年问道。
“‘腾格里’原是‘苍天’‘上天’之意,与我们而言,便是把‘腾格里’视为‘天之主宰’,是‘上界’‘天堂’,既然您不愿意我们称呼您为天神,我们便用此代替吧。”巫真回道。
……她觉得没什么区别。
“诶,锦华年,有用诶!”系统突然道。
“怎么了?”
“你之前救的那个人,获得了一点功德。”
“有多少?”
“没多少,大概和灰尘差不多,但聊胜于无。”
真难得,以系统的性格要是没做到最好一般都会大发雷霆,这次居然不生气,甚至隐隐有了安慰人的倾向。
“好,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嗯,勉强算是,孺子可教。”听上去颇有些自得。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
看到眼前场景锦华年一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怎么了?腾格里大人?”巫真微笑回头。
“……你说呢?”
门口往前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
一个个的探头探脑,有些兴奋,有些好奇,也有些人是用着敌视的眼光打量。
锦华年简单看过,转头面对巫真。
“是我们失礼了,大家都是听说您要来而想要一观神颜的。”巫真右手抚在左胸部,微微欠身。
咚咚——
拐杖在地上轻杵,带着警告的意味,巫真冷下脸。
“放肆,得见神颜还不行礼!”
哗啦一声,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低下头不敢多看。
锦华年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先让他们起来。”
锦华年叹了口气,巫真一见连忙称是。
可见众人起身后却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锦华年。
……
好在巫真在前面开路,大家也都自觉地开出一条道来,这一路着实有些汗流浃背了。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锦华年硬着头皮走完全程。
“虽说你身份确实尊贵,但也不用像看猴一样围着你吧?要不知道眼睛该放哪,就扣出来。”系统飘在锦华年身边,虽然众人看不到他但看见锦华年的窘境还是有些不悦。
“算了,人家也没恶意。”
系统指向一个目光阴狠的男人“我觉得他想活剐了你。”
“也是没办法的事,从来没有人见过神,突然出现一个凡人,他们的大祭司就认定她是神,换谁都会怀疑的吧。”锦华年无可奈何,却没有愤怒。
系统抱臂“没用的东西,连自己下属都管教不好还敢邀请你来?”
“也许是有什么事吧。”锦华年淡然看向前方。
锦华年尚不清楚巫真底细,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认为她是神,明明那天她不仅戴着面具还打断了他们的祭祀。
也许是因为“巫”的血脉吧,但事到如今那能力能做到哪一步又有谁知道呢?
相较于锦华年,她身后的两人就显得坦然多了。
云螭抬头看向前方跟在锦华年身后亦步亦趋,咸池看了周围一眼又看看锦华年的脸色,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巫真为锦华年三人安排好房间便离开了。
烛火摇曳,房间归于寂静。
锦华年随意洗漱过后躺上了床。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一般这种时候系统早就回到识海休息了,今天是少有的。
锦华年仰躺在床上,发呆似的看向飘在上方,正对着自己的人。
“你在关心我吗?”锦华年轻笑。
“少自恋了,我是觉得你要是死在这可很丢脸啊。”系统黑下脸。
“哈哈,谢谢你的关心。”
……牛羊不相及,不可与夏虫语冰。
系统无语,刚想钻进识海,便听见有人轻声叹息。
“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希望我来啊。”
系统一滞,消失不见。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烛光熄灭了,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像是原有的裂痕。
黑暗中,有人翻过身。
一夜无梦。
“仙人,您起来了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锦华年朦胧中以为自己还在卜兽宗,翻了个身没答应。
门外的人敲了三下便没了动静,随后是凌乱的脚步声,门外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等等,你……”
他说话的对象似乎并没有搭理。
轰隆——
一声巨响,吓得锦华年一个激灵,当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衣服凌乱,头发乱糟糟的锦华年面无表情转头,看向造出那么大动静的罪魁祸首。
“主人,早上好。”语调上扬,唇边勾起轻佻的笑意。
少年倚靠在门外,恰好有阳光照拂,清风撩起尾间白雪点点的发丝,少年笑时能看见俏皮的虎牙,头一歪看向锦华年。
若真是看起来这般纯良无害就好了。
少年步调轻快,却在即将靠近锦华年时被人拦住。
“非礼勿视。”
云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里,将纱幔放下。
轻飘飘的纱幔隔绝了所有,锦华年看着面前垂落的纱幔不禁疑惑。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抬头,隔着纱幔看着面前站着的黑影。
云螭并不回头,坚决的站在咸池对面。
咸池抱臂,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锦华年察觉到了这紧张的气氛,连忙施诀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拉开了纱幔。
果不其然,下一瞬咸池伸出手向云螭攻去,以锦华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一刹那,天翻地覆。
云螭被人拉的措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睁大眼睛倒在了柔软的床榻,陷进去时,他呆呆看着床顶,直到淡淡的梨花香传来,方才如梦初醒。
锦华年出手抓住了咸池的手腕,往下一拧,骨头发出咔咔声,咸池肉眼可见变得兴奋了,锦华年皱眉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打出去,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腾格里大人,您起了吗?”
大概是见房门大开,那个孩子走了进来。
锦华年听见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手堪堪停在咸池胸口还来不及收回,于是,来叫人吃饭的阿浮呆住了。
眼前,尊贵的腾格里大人一手牵着(捏着)黑头发哥哥,一手抵在他胸前,还半跪在黑发哥哥面前(因为没来得及起身),若只是这样就算了,偏偏大人床上还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目光懵懂的绝色美少年。
阿浮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大人……您……”
锦华年连忙甩开面前人的手,快速瞬移到门口。
锦华年轻咳两声,拍拍阿浮的脑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那个……”
“我知道的!”小姑娘抬头,双手握拳,星星眼的看着锦华年。
锦华年一顿,不确定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他们都是大人的男宠,大人是在……在调……唔唔唔???”阿浮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还好锦华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这不知所云的小嘴,无奈解释“阿浮,不是你想的那样,呃……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和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朋友,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男宠’这个词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锦华年不想把她正在打咸池这种事情说出来,她可不想教坏小朋友,但也不能不解释,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
阿浮小手搭上锦华年,把捂着自己的手拿下来,笑道“我当然知道啊!男宠就是,讨人欢心的!”
身后咸池转动手腕,闻言道“啊,那我就是主人的男宠吧,毕竟狗……嗯?”
锦华年不知什么时候从戒子空间里掏出个桃花酥,嗖一声扔进正在说话的咸池嘴里,真好卡的他说不出话。
床上的云螭缓缓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转头整理起床榻。
阿浮揶揄地看着锦华年,看得锦华年后背要冒出冷汗。
“咳,腾格里大人,我们去吃饭吧。”
阿浮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孩子,见锦华年不想再说便主动给了个台阶,跳过了这茬。
锦华年如蒙大赦,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
一顿饭平安无事,如果忽略桌上有些奇怪的气氛的话。
早饭后,阿浮提出带着锦华年到处走走,锦华年没有拒绝。
这个部落不算大,像是一个小村子,只不过经济水平不算高,人却不少,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些人大都不敢正大光明的看,只是在路过时瞟一眼,在家里的大人也会好奇的支起窗户,唯有些胆大的小朋友会踌躇着靠近。
锦华年转头看向那些小朋友,微微勾起唇角“有什么事吗?”
小孩子们一惊,悄悄地躲在最大的那个孩子身后,那个最大的孩子张开双臂,像是护崽子的母鸡,看向锦华年的目光却有些畏惧。
“你……你真的是腾格里吗?”那孩子大着胆子问道。
阿浮皱眉,刚想上前呵斥他们的无礼就被人拦下,锦华年看着这有趣的一幕,手抚过下巴,思考了一下,故作严肃“不是。”
孩子们一惊,在背后议论纷纷,终于有一个孩子忍不住跳出来,握紧双拳“可是,可是大祭司说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