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神之听之(四)
阿浮带着锦华年他们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一路，锦华年大概了解了情况。
这个小姑娘叫阿浮，父亲是中原人，前几年被饿死了，只剩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可在底层人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就是灾难，母亲没读过书，孩子一出生注定是与野狗夺食的乞丐，没有人会帮她们。
连年干旱，断了生路。
生不逢时，祸不单行，常年操劳的母亲身体早已被掏空，在某一日，她倒下了。
值得庆幸的是，结局不是死亡。
可对这对母女来说已是走投无路，她们只能加入了萨满教，因为只有在这里，她们才能勉强度日。
萨满教会定期分发一些粮食，而代价就是教徒需要向他们的神明供奉信仰，对那唯一的神明保持忠诚，甘愿奉献一切。
走到阿浮家……不对，这应该不能称作是家，破烂的泥土勉强能遮住风雨，孤零零的在风中摇摇欲坠。
阿浮有些忐忑的看向锦华年，担心她会不高兴，毕竟用这么简陋的房子招待“神明”实在有些大不敬。
锦华年低头回望，眼中没有嫌弃，没有愤怒，她只是静静看着不安的小姑娘，询问道“怎么了？”
阿浮摇摇头，定下心上前两步推开了破败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像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者，发出细碎的呻吟。
这个小房子一眼看得到头，却意外的没有难闻的气味，东西虽杂，却摆放的整整齐齐，并不凌乱。
“阿娜，我回来了!”小姑娘甜甜的叫了一声，往床榻跑去。
小小的房子尽头摆着一张床，一个消瘦的女人倚躺在榻上，不可抑制的咳嗽着，却在听见女儿的叫声时张开手笑着迎接。
“柯孜姆回来了。”
女人接住女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女人抬头，看见了阿浮身后跟着的三人，疑惑开口“这是？”
“啊，阿娜，她们是……”
“阿依拉您好，叨扰了，我们是阿浮的朋友。”锦华年打断了阿浮的话，顺其自然的说了句，还好来的路上锦华年问了系统一些称呼问题。
阿浮虽有些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哎呀，原来是阿浮的朋友!快请坐!”纳哈尔高兴地招呼他们坐下。
纳哈儿的目光落在锦华年身上，微微勾起唇角，赞叹道“真是个古丽。”
“只是抱歉，我没法尽到地主之谊了。”纳哈尔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纳哈尔躺在床上，突然又猛烈咳嗽起来。
“阿娜!又严重了吗？”阿浮担心的看着母亲，小手不停地顺着她的脊背，希望这样能稍微减轻母亲的痛苦。
“是我们冒昧打扰，还请见谅。”锦华年语气轻柔，上前两步拍拍她的背。
在这位母亲看不到的地方，锦华年手中金光流转，很快没入身体。
“抱歉，身体抱恙。”纳哈尔放下捂住嘴的手，满含歉意地看着锦华年，锦华年只是摇摇头。
“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我带了一些礼物，还请收下。”
锦华年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阿浮，阿浮打开时吃了一惊。
“这……这……”
纳哈尔看了一眼，也是一样的反应“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快收回去!”
锦华年没接“只是一些普通的吃食，也算是我们的歉礼。”
什么“只是”，那是能塞满整个房间的粮食啊！普通人怎么会出手这么阔绰？
纳哈尔心中惊疑不定，却没再说什么。
眼前的少女穿着虽简，却散发着绝非常人的贵气，仪态也是顶好的，轻描淡写抛出去的就是普通人能吃三年的粮食，更别说这个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储物袋。
而她身后的人……
纳哈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
他们一直跟在锦华年身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能看出来到底听谁之命。
那个白头发的少年从进来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锦华年，感知力倒是灵敏，即使只是一眼，也能捕捉到回望，朝着她礼貌轻笑。
而另一个金眸少年就不一般了，纳哈尔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那是一种野性，危险，不可控制的气息，他一直在打量着周围，不知在想什么，一脸不耐烦。
“那就，多谢你了。”纳哈尔莞尔一笑。
只是道谢，没有自不量力的做下什么以后一定会回报的誓言。
纳哈尔知道，她们这种人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哪还有精力，有能力去谈回报？
她们是命比草贱的尘埃，生来就被人踩在脚下，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与这位神仙似的人有来往，也许是权贵子弟的无聊游戏，兴致来了就赏赐一般施舍了点东西，也许过不久游戏就会结束，少女也不会在意。
但，仍旧值得庆幸的是，她愿意帮助她们。
从权贵手里漏出的那一点沙砾，足够她们捱过好几个冬天。
锦华年他们坐下，与纳哈尔闲聊。
可越是交流，纳哈尔越是惊讶，真是神奇啊，这般看着高不可攀的人，明明该不染凡尘，与人交流时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没有丝毫不适，她总能接住话茬，不让气氛尴尬。
日薄西山，纳哈尔看了一眼照进来的夕阳，意犹未尽的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锦华年站起身，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站起来。
突然，锦华年抓住了咸池的手腕，纳哈尔疑惑地看过去。
锦华年面无表情“没事，他手有点痒。”
“？”
“阿依拉，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诶，真希望下次再见，阿浮，你去送送华年他们吧。”
“那阿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一会就回来。”
“知道啦。”纳哈尔轻笑着抵上她的额头，阿浮也咯咯直笑。
走到门口时，锦华年问道“阿浮，阿依拉之前有服用过什么药物吗？”
阿浮摇摇头“没有啊。”
她家那么穷，哪有钱买药啊。
“好，那你把这个给你的母亲服下。”锦华年递出一颗丹药，阿浮高兴地接下了。
“只要吃了这个，阿娜就能好了吗？”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锦华年点点头。
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只是这么多年积劳成疾带来的沉疴之症。
手下有东西微动，锦华年面无表情地加重了力气。
阿浮奇怪地看过去，锦华年又扬起笑脸“阿浮，你先回去吧，送到这里就行了。”
“好吧……”阿浮又看了两眼，三步一回头，可最后，却在即将消失在视野里时又毫不犹豫地转头跑回来，锦华年疑惑地看着她，就见她扑通一声跪下。
“谢谢腾格里大人!”郑重磕头拜谢。
说完又马上起身跑回去，像是解开了什么束缚没有回头，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锦华年追随着她的背影。
“你怎么确定她会给她母亲吃下？”系统问道。
锦华年转身扯着咸池，强硬地往前走。
“我给了，吃不吃是她的选择。”
“哎呀，主人这么喜欢我啊？”一开口老恶心人了。
咸池在她身后吊着，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你真的很喜欢找事。”锦华年拽着。
刚刚在起身时这小子突然弹出来指甲，锦华年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带犹豫地立马上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又担心吓到母女俩，便用袖子罩住了长长的指甲。
死丫头，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
云螭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双手，垂下眼帘。
连拖带拽走出老远，确定不会波及到旁人了，锦华年松开了手。
咸池甩甩手“主人，你力气真大啊。”
都快给他捏碎了。
锦华年瞥过去一眼“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眼前伤害无辜人。”
“我知道啊，就是知道才这么做。”咸池看着她，微眯起眼，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将人慢慢绞碎。
锦华年冷眼相待。
就在这时，锦华年眼前投出一片阴影，白丝飘过，锦华年一怔。
“请注意你的言辞。”
云螭嗓音冷淡，抬起头见到的是冷肃的侧颜，眉头下压，以往温润的少年变得带有攻击性，锦华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云螭这么说话，言语中已有了不悦。
“没事。”明明被冒犯的是锦华年，可她开口第一句却是安慰为她出头的云螭。
云螭一愣，转过头时，脸上带着不甘。
“可是……”
锦华年唇角微微扬起，抬手抚上他的脑袋。
“谢谢。”
云螭一怔，琉璃似的眼睛染上暖意，微微低下头。
“包变脸的啊。”系统在一旁看着他的变脸速度，又开始了阴阳。
锦华年没回他，放下手转过身再次面对咸池。
咸池好笑地看着两人互动，就在锦华年打算说什么时，有人来了。
“天神大人，打扰您了。”
巫真从身后走过来，锦华年微微侧身，云螭有些紧张的拦在锦华年身前，警惕地盯着她。
巫真看了一眼拦在天神面前的少年，一声轻嗤从喉咙溢出。
“原是如此，心计深沉的东西也配站在天神身边？”
话语间尽是不屑，云螭一颤却还是站在原地，锦华年微微皱眉，伸手把云螭拉在身后，自然也没看到少年波动的眼神。
“他是什么人我自己会看，你有什么事？”
巫真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尊敬锦华年。
“天神大人，您……”
“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神。”
“天神大人只是忘了。”
“……”锦华年静静的看着。
“天神大人，仆非常抱歉之前的冒犯，为表达仆的歉意，仆诚挚的邀请您来做客。”巫真微微欠身。
锦华年沉默着没说话，系统却道
“去啊，说不定能收集更多的功德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