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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与君逢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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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女在前面走着,身后传来不近不远的脚步声,森林很安静,偶尔听得几声蛙叫,脚下枯叶沙沙作响。

    直到走回繁闹的街市,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锦华年又被首饰商铺吸引了目光,走上前拿起来观赏。

    系统看了一眼“你喜欢这种?”

    锦华年手里的是玉做的发簪,不算复杂,是简约风格的,拿在手里很是温润,锦华年轻轻抚摸。

    “挺好看的。”

    系统哼了一声“我觉得还是我送你的好看。”

    锦华年一顿,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想起那满屋子的金饰,锦华年又觉得眼睛在痛了,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好像对金子情有独钟,下到首饰饰品,上到法器兵器,全都有金子的痕迹!锦华年先前召唤出的剑,匕首也都由金子宝石构成,虽然锦华年也喜欢金子,但生活中也不能处处都由金子铸造啊!

    锦华年想到那屋子里甚至还有黄金战甲,就不禁扶额,系统的审美,有些时候有种不知变通的美感。

    “仙人。”

    身旁响起一道熟悉又惊喜的声音,锦华年放下东西,侧身。

    映入眼帘的是那满头白发,红宝石眼眸在暖黄灯光的衬托下愈发明亮,犹如被春水洗涤,看到他到第一眼,锦华年晃了神。

    那双眼睛盛满笑意,把小小的锦华年框住。

    一缕青丝掠过,唤回锦华年的神智。

    锦华年垂下眼,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

    调整好心态,锦华年抬头,温和地看向他。

    “云螭,好……”好久不见?但他们好像五天前才分别,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在这做什么?”

    “我是来寻仙人的。”云螭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螭伸手,手心躺着一根玉簪。

    “给我?”锦华年疑惑地问道。

    云螭点点头“我一直很想感谢仙人的救命之恩,这根玉簪,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可,我之前说过,你为我做的那些已经够了。”

    “不够的,救命之恩怎能如此浅薄?”

    少年眼光坚定,锦华年知道再推辞不得,便顺理成章地收下了。

    指尖掠过手心,少年不着痕迹的轻颤。

    手里的玉簪做工精细,虽不张扬但也十分用心,簪头以锦瑟构成,停驻着一只振翅欲起的蝴蝶。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华年心头微动,许是因为这首诗,倒是有心了。

    “多谢,我很喜欢。”锦华年朝着他微微一笑。

    少年唇边笑意更深。

    “仙人喜欢就好。”少年捏着衣角,因为眼前人的喜爱而开心。

    “喜~欢~就~好~嘁,狐媚子一个。”系统发动被动嘲讽技能。

    锦华年无奈地朝着系统“这孩子心意是好的,别这么说他。”

    “你不也是姜太公钓鱼?”系统瞥她一眼,一字一顿。

    “色,中,饿,鬼。”

    锦华年一哏,转头继续和云螭说话。

    “真的可以给我吗?”锦华年没有直接点破,初遇他时少年穿着补了又补的衣裳,做饭那么熟练,一看就知道家庭条件不好,这玉不便宜,真的要送她吗?

    少年笑的温柔“只要仙人喜欢,就是值得的。”

    忽而又低下头“仙人不用担心,这玉不要钱,是好心人送我的。”

    锦华年皱眉“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送你?”

    “只是帮个忙而已,他们送我玉簪,我帮他们举行仪式。”

    “什么仪式?”

    云螭顿了一下,转而勾起唇角“只是一个简单的祭祀仪式,我只要站在那就好。”

    锦华年还打算说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年转身道别。

    他朝着锦华年行了一个大礼,笑着说“多谢仙人救命之恩,云螭没齿难忘,望仙人珍重。”

    一样的话,一样的笑容。

    锦华年看着他转身没入人群,不曾迈出一步,这一次,是她看着少年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热闹,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少年的离开。

    “那谁啊?”咸池忍不住凑上来。

    “不关你事。”锦华年淡声回答。

    “小白脸?”

    锦华年冷冷扫向他,咸池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吧?这么在意。

    “再胡说,舌头就别要了。”

    咸池兴奋了,正打算再说两句刺激锦华年动手,没想到被意料之外的人打断。

    前面突然出现一群来历不明的人,他们围着锦华年,咸池两人,街上的行人商贩都被这架势吓得四处逃窜,不多会,只剩他们了。

    “哟!好久不见啊,方总管。”咸池恹恹望过去,为首的赫然是斗兽场老熟人方总管。

    “你不说他们不会抓你的吗?”锦华年在咸池身边,压低了声音,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谁知道啊,以往他们都不管的。”咸池也压低了声音。

    咸池眼珠子转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好像有点难缠。

    应该是之前他动手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斗兽场居然派了一群出窍期的来,是打算使用车轮战术吧。

    “贵人,这,战将为何会跟着您啊?”看见意料之外的人,方总管上前两步问候,可不能糊里糊涂的与一位大能结仇。

    “我……”锦华年正打算说话,咸池抢先一步。

    “我是主人的狗狗啊,狗,自然是要跟着主人的。”咸池勾起一抹笑。

    “噫!好恶心,真的不能弄死吗?”系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真是他见过的最没节操的神兽。

    在场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听见这话突然都安静下来,一时间,一种微妙的,名为尴尬的气氛蔓延。

    锦华年满头黑线,最后抬起头,淡然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着我,各位若是有公事还请自便。”

    “哎呀,被主人抛弃了,狗狗没主人了。”说着遗憾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丝毫遗憾。

    在锦华年经过咸池时,他突然低声开口,那声音只有锦华年能听见“那个小白脸,可能会死哦。”

    锦华年看也不看,直接掠过。

    “真是无情啊。”她听见一声哼笑。

    身后传来打斗声,锦华年只管走向城外。

    “不再逛逛?”系统飘在她旁边。

    “不了,玄邬这么大,去下一个地方吧。”锦华年上了方舟。

    这几天,锦华年依旧是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翻翻通讯,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第五天。

    锦华年突发奇想,想进厨房看看能凭自己做些什么。

    “别了吧,你忘了每次进厨房都会炸吗?”系统不信任的看着她。

    “别再把你给毒死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到时候我光辉的系统人生履历上就会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宿主死于自己做的饭菜。”

    “……”锦华年……锦华年无从反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小就和厨房八字不合,明明都是按教程来的,结果最后都会做出色香味弃权的生化武器。

    吓得周怀逸都不敢再让她进厨房,生怕她把自己蹦死,或者毒死,也是那之后锦华年的一日三餐以及零食都被包了。

    周怀逸是宁愿让她吃零食,做好放储物包的菜,都不敢让她自己做,

    在厨房里放菜也实在是下下策,只希望锦华年一辈子都不要碰。

    “我觉得这次肯定能行。”锦华年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厨房,势要一雪前耻。

    系统劝说无果也不说了,几个菜而已。

    却在踏入厨房时愣住了。

    只见目之所及放满了饭菜,因为厨房里施过法,那些菜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

    在到达西域时,锦华年直接离开,什么都没看,故而也不知道原来这里摆满了饭菜。

    锦华年走上前,一一看过,都是她喜欢吃的。

    系统眉头一皱“那个狐……叫云螭的做的?”

    倒是有点手段,但也太低级了,这么浅显的伎俩简直不堪一击。

    系统不屑。

    锦华年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你不做饭了?”系统跟着她离开。

    “嗯,下次。”

    ……还是别有下次了,好不容易逃过一劫。

    锦华年快步来到云螭居住过的房间,系统眼里不解更甚。

    “你来这里干嘛?”

    锦华年不答,推开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带起的风卷起灰尘。

    目之所及,干净整洁。

    锦华年不发一言,系统也拿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锦华年沉默良久,转身离开。

    “回西域。”

    “喂……喂!你干嘛这么浅显的钩子你都咬?你傻了吧?!”系统不可置信地飘在她面前,却阻止不了她。

    “不是,”锦华年说“我只是缺个厨师,怀逸很辛苦的,又要操劳卜兽宗事宜,又要抽出时间给我做饭,很忙的,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修炼了。”

    系统一哏,无语道“我脸上写着‘好骗’吗?”

    “没有,你很聪明。”

    “……”

    系统脸垮下来。

    “见,色,起,意。”

    如幽灵叹息。

    锦华年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调转飞舟方向。

    “……”

    方总管原本喝着茶在躺椅上悠闲的摇晃,却被下人的到来打断。

    “总管,有客人想见您。”

    方总管放下茶杯,慢悠悠道“是谁啊?”

    “方总管。”锦华年从身后走来。

    吓得方总管连忙起身迎接“哎呦,原来是贵人,您怎么来了?”

    方总管笑容满面,开启营业模式。

    “我要赎战将。”锦华年道。

    方总管一愣,立马道“好嘞,小人这就准备赎身契。”

    “先带我去找他。”锦华年止住他的动作,甩出一个储物袋。

    方总管笑眯眯的颠了颠,立马带路。

    靠近咸池房间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总管与下人对视一眼,下人上前打开了门锁,就那一瞬间,锦华年好像看到了有个人影夸擦一下躺下了。

    “……”

    “行了战将,不用演了,你这几天逃了几十次还不放弃吗?”方总管冷眼斥责了几句。

    咸池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可不在他的身上。

    从锦华年出现那一刻起,少年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身上,活像恶狗见了骨头。

    咸池紧紧注视着锦华年,突然裂开嘴角,锦华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

    “汪。”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朝锦华年汪了一声!

    死寂,又是一片死寂。

    方总管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马整理好了心态。

    “咳,你小子有福了,这位贵人买了你,从今往后,需得绝对服从你的新主人。”

    方总管这么说着,敲打几句,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赎身契奴契递给眼前的少女。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方总管叹了口气。

    以后怕是真的见不到这棵摇钱树了,这位贵人呐……

    方总管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看似心如菩萨,却是个融不暖的主儿,不过……

    身为奴隶,能遇到这样的主人,也是造化。

    房总管理了理袖口。

    葡萄还没吃完,走喽。

    在刚刚遇到咸池时,锦华年一直在想一件事。

    为什么这么森严的斗兽场会让咸池逃出去?咸池第一次出逃那么轻松,之后却根本没有机会,若说是因为咸池种种过往第一次放松了警惕也说得过去,可在此之前,被抓出斗兽场的人是怎么回事?那么森严的戒备为何还会有人被抓?甚至一个也追不回来。

    一切像是成了一团乱麻,需要一根线。

    “哎呀,主人没放弃我,我真的好感动啊。”咸池突然开口。

    锦华年回神,想起当下最重要的事。

    “你之前说那个少年会死是什么意思?”

    “哦,主人原来不是专门为我而来啊,真让人难过。”

    “快说。”锦华年冷下脸。

    “那小白脸有什么好啊?让主人如此念念不忘。”咸池拖长尾音,戏谑地看着她。

    “我说了,别这么叫他。”连声音也冷了下来。

    “哈,小,白……”

    掌风袭过,咸池侧身躲过,唇角笑意愈发浓烈。

    一盏茶时间,咸池跪下。

    即使败了,咸池依旧在笑,甚至多了几分满足的喟叹。

    “哈,主人真是……好厉害啊。”

    系统皱眉“这骚狗,发情了?”

    锦华年这次下手不算狠,没有断手断脚,或许是顾念着他要带路,只不过脸上身上的伤痕看起来很可怖。

    “说。”

    咸池喘着气慢慢站起来,他道“之前和那群人合作时,听到一些,好像他们要抓一个白发红眸的男人。”

    红眸白发并不多见,恰好云螭就是,恰好云螭来了西域,恰好他们就要抓他,恰好,他曾被饕餮吞吃入腹,活了下来。

    “你能找到他吗?”

    “谁?那个白……头发的?”

    锦华年点点头,咸池看着她,笑道“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疯狗还和主人要上条件了”系统在一旁嘲讽。

    “还是找不到他的踪迹吗?”

    系统静默。

    锦华年叹了口气“先说什么条件。”

    “你得和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难道我之前不是堂堂正正吗?之前打你和玩儿一样,居然还是不服吗?不过也对,不服输才是他咸池。

    锦华年点点头,咸池肉眼可见变得兴奋。

    天黑了。

    咸池带着锦华年混进一队奇怪的仪仗,原是一个祭祀仪式。

    抬首间,人们模拟成各种动物或神怪,戴上面具,并用神帽上的彩穗遮脸,为了融入其中锦华年戴上之前买下的面具。

    还有一些人身穿萨满服,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在抬鼓和其他响器的配合下,边敲神鼓,边唱神歌。

    被称作大祭司的人站在高台之下,服饰的肩部有鸟饰,身上披鸟羽,镶嵌各类兽禽图案,帽上饰以飞鸟。

    预热过后,人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祭祀,开始了。

    大祭司朝祭中设供进牲后,于三弦、琶琶,拍板、拍掌奏鸣声中献酒。每一献,司俎人等歌&34;鄂啰罗&34;。献酒后,在三弦、琵琶、拍板、拍掌奏鸣声,萨满擎神刀进神位前祷祝叩头。每擎神刀祷祝一次,司俎人等歌&34;鄂啰罗&34;。萨满擎神刀祷祝三次,诵唱神歌一次。诵唱神歌三次,则共祷祝九次。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透过面具,锦华年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祷祝词是念,&34;鄂啰罗&34;是歌,&34;诵神歌&34;则是唱出祷祝祈请的神词,在乐器、拍掌伴奏下,擎神刀进神位前祷祝叩头是简单的舞蹈,歌&34;鄂啰罗&34;和诵神歌则是明显的歌唱。

    锦华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不禁被震慑,这一刻异乡的旅人忘记了所有,盛大的祭祀中,人神共贺,荒诞而神秘。

    然而,一切都在看清十字架上的人时,戛然而止。

    锦华年瞳孔猛然骤缩。

    白发少年低垂眉眼,容貌清绝,却失了血色,他的四肢都被铁钉无情地刺穿,牢牢钉住,逶迤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滴答滴答,染红一片。

    少年身着白色纱裙,血花于衣裙绽放,显得更加昳丽,他在荒诞的故事里如同误入的纯洁稚子。

    他是最完美的祭品。

    大祭司高举双手,祈求神降。

    “西方的大灵,河流、湖泊和春雨的大水之灵。

    伟大的八溟姆妈,最深邃的族长,常生的子藏。

    伴随着您而来的是边界和限制的消解。味觉、感受、清洗和疗愈的力量。”

    周围突然响起惊呼,惊动了高台的少年。

    ……开始……了……吗……

    他挣扎着掀动千钧重的眼皮,眼睫轻颤。

    却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忘了呼吸。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唯有一人逆着光芒来到他身前,她与世界割裂开来,高台上,仙人遗世而独立,衣袂翻飞又落下,一双带着温和又怜悯的目光落在眼底,连风也变得温柔。

    “云螭。”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神女眼中盛着春和景明,灯火葳蕤揉碎其间,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与天下每一个黎元无异,信徒唇角微微扬起,却因干涸发不出声音。

    “好久不见。”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真的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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