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与君逢处(十九)
身上的黏腻感让人无法忽视,锦华年皱眉,觉得不自在,便掐诀清尘。
呼的一声,衣角翻腾又落下,锦华年又变回了原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模样。
被咬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那伤口只是简单的外伤,能用灵力修补,不算严重。
“贵人,这……您还要吗?”方总管擦着汗低头,小心地询问着,这位贵客可得小心伺候着,先不说随意便能买下战将,明明毫无灵力,却能制服连他们几个联手都制不住的战将,估计是哪家避世不出的大能,怠慢不得。
锦华年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最后淡淡说“不要了。”
锦华年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做不到普度众生。
她这么说着,方总管也没多少惊讶。
被捆住的战将也没什么反应,既不反抗,也不后悔,只是看着锦华年笑,只是那笑里多挑衅的意味。
离开之际,方总管突然叫停锦华年“算小的多嘴,贵人最近还请小心。”
锦华年侧头看了他一眼,总管继续道。
“斗兽场总会莫名其妙丢失奴隶,不仅斗兽场,其他地方也是。”
“有什么规律吗?”
总管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走丢的有人有妖有兽,弱的有,强的也有。”
锦华年思考一下,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应该的。”方总管低垂眉眼,恭敬地将锦华年请出斗兽场,他现在也只能不痛不痒的提醒两句,只希望这位贵人不要迁怒。
“啊,接下来去哪呢?”系统无聊的飘着。
“既然都出来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热闹的街道,清灵的鼓声敲打着,孩子们结伴嬉闹跑过,西域的人们都穿着清凉的衣裳,少有的异乡人踌躇着。
锦华年被一个面具吸引,面具的铸造不算繁复,却有古朴之意。
“克孜恰克眼光真好,这是我这卖的最好的面具了,若您买了,神明一定会护佑您的!”小贩笑吟吟地介绍。
“神明?”
“是啊,天神大人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小贩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说起天神时一副忠诚信仰的模样。
锦华年能够理解,即使这里有修仙者,但对于没有仙缘的普通人来说依旧会把神明当做信仰。
“这世上真的已经没有神了吗?”锦华年好奇地询问。
“没有,诸神陨落后已经彻底没有了。”系统想了想,又说“你前不久在传承里见到的那缕残魂也彻底消散了。”
手里的面具很好看,锦华年买了一个,又去看其他的东西。
原本锦华年是打算来这找白虎的,虽然泡了汤也不气馁,好不容易可以有个机会好好逛逛,那当然是玩个爽,反正卜兽宗现在也在慢慢稳定了,没有她也可以。
但在第五次逼退黑衣人后,锦华年心情差到极点。
这群人,自从锦华年从斗兽场出来后就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一波打散又来一波,没完没了。
天黑了,森林里时不时传来渗人的鸦叫,黑暗中的东西伺机而动。
忽的,惊起飞鸟,锦华年剑指前方。
“出来。”
树后响起一声轻笑,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金眸熠熠生辉,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迸发出如同咬紧猎物的嗜血。
“战将。”锦华年冷冷吐出两个字。
“是你带他们来的?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原来是他。
战将扯起让人心颤的笑容,目光紧咬不放。
“你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告诉你。”他的语气几近一种病态的渴求。
锦华年眉头一皱,毫不迟疑地持剑攻去。
战将侧身躲过,唇边笑意不断放大。
森林里响起破空声,撕裂声。
不到五招,战将再次败倒。
锦华年一剑钉在他身后,锋利的剑刃划破脸颊,冒出血珠。
可战将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眼中的喜悦快要冒出火花来。
“说,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气味实在太好分辨啦。”战将眯着眼睛,仰躺着看她。
锦华年突然想到与他相见的第一面,锁骨的伤已经好了,可……血,原来是血,怪不得,怪不得无论她怎么遮掩都会被找到。
“不是猫?怎么像狗一样。”锦华年眉头轻皱。
战将丝毫不意外锦华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有些兴奋地往地上的剑蹭了蹭,脖子上的再次出现了血红。
锦华年收了剑,起身离去。
“不杀了我?”战将撑起身子,看着锦华年的背影。
“找死就自戕。”
锦华年脚步未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杀人,更何况,她与他之间没到那种地步,之前他咬了她一口,她也一剑刺他胸口,扯平了。
锦华年听见背后响起低笑。
“你若是不杀我,我便会杀了你。”
锦华年没有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往前走。
“这疯狗。”系统也忍不住皱眉。
“谁要是想找你,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们。”
锦华年一顿,冷着脸转身。
她可以不理会他像小孩子一样的胡闹,但若总是有人来烦她,像苍蝇一样围着嗡嗡响,甚至打扰了不相干的人,也会让人烦不胜烦。
迎着锦华年无语带着杀意波动的目光,战将大笑着,拍拍手站起来。
“你的伤口才好,又要找死吗?”
他的身体恢复能力确实惊人,锦华年那一刀虽未伤及要害,但若搁在普通的兽身上也是要躺十天半个月的,但他居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我是狗啊,狗狗的生命力都是很强的。”战将就这么把自辱的话说的理所当然,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礼仪道德这东西。
他一步步靠近锦华年,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锦华年一剑挥出,剑指胸口,再往前半寸就是心脏。
少女脸色冷淡,说出的话如萃寒冰“别过来。”
这个不定时炸弹实在有些危险。
“犹豫什么?直接杀。”这死变态,系统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
“让我跟着你。”
锦华年看向眼前人“原因。”
“你很强啊!你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强的人,那些蝼蚁连让我动手的欲望都没有,只有你,能让我感受到生死一际的痛快!”男人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越说越激动。
“这不就是单方面找虐吗?受虐狂。”系统鄙夷的看着他。
看着他,锦华年静默良久,最后收了剑,转身离开。
战将见状也连忙跟上。
“为什么答应!”系统不解地问道。
“即使不答应,他也有百种方法跟来,还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直接杀了啊!”
“系统。”锦华年叹了口气。
系统一愣,他听到少女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生命如朝露,不能轻易对待。”
少女嗓音清冷,黑暗中的白衣如同明灯。
——神明悲悯。
系统浑身一震。
他摇摇脑袋,安静下来。
锦华年松了口气,即使战将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但他们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远远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你叫什么?”
战将一愣,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
“咸池。”
“战将”是他身为奴隶的代号,这才是他的真名。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的本名。
“锦华年。”礼貌回应。
然而下一秒,掌风袭来,锦华年黑着脸躲过。
咸池反手又是一掌,锦华年实在烦不胜烦,今晚真的已经很累了!
一瞬后,咸池跪在地上,左手手臂被打断,软趴趴的垂落在地,豆大的汗滴落下,他却笑的痛快。
锦华年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朦胧月光下,少女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她面对他站着,咸池仰头见到的人高高在上,不可攀附,说出的话却也是那么冰冷。
“我现在很烦,若你以后再动不动就偷袭,我只能用药废了你,永远。”
少女眼中散发出寒冷,咸池微微收敛了笑意,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他不畏惧锦华年的攻击,因为那是他所祈求的,但若没了修为只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看见他的神情,锦华年收了剑,果然安分了。
走出两步,锦华年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出来的?我还需要花钱赎你吗?”
“不用,我自己跑出来的。”咸池站起来,咔嚓两声又把手接好了。
锦华年看他那么对待自己的身体,就像某种机器,相同的地方好像也痛了一下。
“为什么?他们不会抓你吗?”毕竟你那么有名。
“呵,我伪造成了被人抓走的样子,他们不会抓的。”
想起来了,应该就是和抓她的是一波人。
“他们为什么要抓人?”
“谁知道啊,不过既然他们要抓你,正好我也要找你,就结了个伴。”
锦华年冷冷瞥了他一眼,他轻笑两声,又道
“好吧好吧,其实是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就让那几个人类去试试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可惜的是,锦华年居然没杀他们,一个也没杀,咸池难得生出不合时宜的遗憾。
据他所知,大多数人类在站到高位之后都不会允许别人的冒犯,因为这样才是权利所有者该享有的权益,不然强者与弱者又有何区别?追寻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锦华年是让他意外的存在,明明那么强,却有与之不符的软弱。
……太恶心了。
咸池这么想。
不过好在,她够强,只要她够强,他待在她身边就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