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与君逢处(六)
房间重归寂静。
咯吱——房门露出一条缝隙。
一个长发曳地的黑色身影慢慢靠近床榻，见到床上安睡的少女未曾停顿，也跟着躺了上去。
床榻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恢复原状。
小朱雀伸手抱住她的腰肢，如往常一般蜷缩在她怀里。
在黑暗中的眼睛散发出幽幽红光，只有此时，在锦华年看不到的地方，他卸下了所有伪装。
朱雀轻轻蹭着锦华年，嘴里轻轻呢喃
“姐姐……姐姐……”
这个名字在唇间碾磨撕咬，百转千回间，缱绻黏腻，如同渴求甘霖的朝圣者。
我的，是我的。
他的手越来越紧，闻着熟悉的梨花香，动作慢下来，如同回到母亲子宫般温暖，终于安心的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锦华年是被热醒的。
醒来就感受到腰间重量，掀开被子往下一看——
好嘛，抱着个小火炉，怎么会不热。
看着紧紧抱着锦华年不肯松手的泽予，锦华年叹了口气，深感教育之路道阻且长。
她轻轻推醒泽予。
“泽予，泽予？醒醒。”
泽予悠悠转醒，眼里还很迷茫，像是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泽予，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
“唔……睡不着，没有姐姐，睡，睡不着。”
小家伙揪着锦华年衣服衣角，小心地观察着锦华年的脸色，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换了谁都会心软。
锦华年无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不能乱爬女孩子的床。”
“没有，没有乱爬……”因为是姐姐，因为是你，所以才爬的。
“我也不行，在别人明确表示拒绝时，要尊重别人，知道吗？”
“我，我做错了吗？”泽予不安的绞着衣角。
“嗯，做错了。”锦华年没有拐弯抹角，最直接的告诉他他的错处。
泽予一震，微微颤抖。
怎么办？他做错了事，锦华年会丢掉他吗？如果她真的丢掉了他，他该怎么办？不，不，他不能离开她……
正在泽予胡思乱想时，有人拢住了他的手。
“但在我这，你可以犯错。”
泽予抬头，撞进宽容的眼眸，锦华年眸中含着淡淡笑意。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锦华年能容纳他的错误，因为是她把他拉进尘世，泽予是干净的稚童，她会在这张白纸上作画，在他能独立之前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教导，但锦华年希望，在她之外，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不只是你，如果有人不怀好意的想和你睡你也不能同意，如果那人听不懂话，你也可以稍微动用一点暴力。”锦华年话锋一转，言语轻松间却又平淡的道出杀意。
“谁都不行吗？”
“只要不怀好意，不论男女。”谁知道这个世界存不存在什么恋童变态基佬。
“那若是我不小心杀了他的话，你会，丢掉我吗？”泽予忐忑不安的问道。
锦华年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不会丢掉你，除非有一天你想要离开。”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姐姐!”泽予急切的想要证明，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嗯嗯，我知道了。”锦华年轻念法诀为两人清尘，穿戴整齐衣服。
“走吧，该吃饭了，小孩子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锦华年牵起泽予，往屋外走去。
厢房里，赤霖已经端正的坐在那等待锦华年一起吃饭。
看着桌子上的早餐，锦华年先将泽予安顿在自己旁边，把碗筷往那边一推，再开始吃。
泽予观察她，模仿她的动作拿起勺子。
赤霖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忍不住想锦华年对他……好像人类世界的母亲啊，至于他……
眼睛一转看见安静进食的泽予，但他对锦华年可不是这样的。
“系统系统你在吗？”锦华年询问识海中的系统，却无回应。
今天没听见系统的声音还有些不习惯，难道是昨天被她搞生气了？
啊，这个小孩也是不好哄的主。
“别叫了，还没死。”
系统的声音听着有些有气无力，像是真的累极了。
“你怎么了还好吧？”她昨天收着力的，应该不会弄伤他的啊。
“没事。”系统没好气的答道，难道要他说因为昨天想杀她没杀成还被反噬了吗？虽然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杀意，但被电到差点形神俱灭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系统咬牙，总有一天，非得找出上头那人是谁，把他碎尸万段!
“交出来!”两人的交谈被一声高喝打断，几人寻声望去。
就见不远处几个大汉围着一个抱着兔子的女孩，那几个汉子看着凶神恶煞，被围在中间的蓝衣女孩纵使看着已经在颤抖却一步也不退。
“不给。”女孩抱着怀里的兔子不肯松手，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很明显，他们在争夺这只兔子。
“这只兔子被我们看上是你的福气，你若是识趣些就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就是这个npc爽。
“圆圆是我的朋友，我绝对不会给你们的!”女孩坚定的拒绝，怀里的兔子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愤怒，轻轻舔着她的手。
谁知那几个男人听着她的话哄堂大笑。
“诶!你们听到没？她说这畜生是她的朋友，朋友!”一个男人将尾音拉长，满是嘲讽。
几个男人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周围的人都在看，有人麻木，有人戏谑，也有人敢怒不敢言。
锦华年放下碗筷，撑着下巴看着那边，赤霖也是一言不发。
要说起来，这里坐着的三个人，有两个都是兽。
却都不约而同的冷眼旁观，即使是同类。
锦华年在心里默默数着，30秒……
“欺人太甚!”
很好，没到一分钟。
一群穿着和女孩同款衣服的少年少女们提剑而来，将剑尖对准准备强抢的男人。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眼里怒火中烧。
“我们卜兽宗也是你们能随意欺辱的？”
谁知那几人听闻这名号非但不害怕还愈发嚣张。
“卜兽宗？哦，就是那个与畜生交好的异类宗门啊？居然还没倒闭。”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那几个少年人脸越来越红，怒血上涌就要动手。
“不得辱我宗门!”
诶!少年人脸皮真薄。
眼见就要打起来，掌柜在一旁幽幽开口
“几位客官，小人庙小恐怕禁不起折腾，若有损坏，是需要按原价百倍赔偿的哦。”
一句话，让开水变死水。
掌柜的继续加价“另外，若是拒不赔款小人会直接上报天罡门。”
众人一僵，天罡门？那是什么地方，神仙进去都得掉半层皮，谁敢去触他的霉头啊！
赔偿，那也是不可能的，卜兽宗为了供养宗门弟子与灵兽本就已经连年亏空，而那几个大汉能干出当街抢劫的勾当包里也是断然没有几个子的。
综上所述，打不起，赔不起。
卜兽宗弟子默默收起佩剑，几个大汉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像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跑了。
众人作鸟兽散，那个抱着兔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那群卜兽宗弟子的面前，笑着“师兄师姐们!你们回来了？我的东西呢？”
大家似乎都没把那段插曲当回事。
少女娇憨，惹得大家笑意盈盈，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拿出一个锦盒递到少女面前“喏，你要的桂花糕。”
一个看着比少女大几岁的女弟子拿出一个包裹，笑道“这是我们大家送你的生辰贺礼，白露凤尾裙，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少女惊呼一声，连忙接过，惊喜道“哇，你们怎么知道这是我一直想要的!我喜欢!太喜欢了!!!谢谢师兄师姐们!”
那边依旧吵吵闹闹，锦华年收回了目光。
“你居然没帮忙？”系统见热闹没了，懒懒开口。
锦华年拿起筷子对他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吃吗？话说系统能吃东西吗？”
她现在更好奇系统能不能吃饭。
“嘁，谁爱吃……”
“好。”锦华年不再犹豫，将面前的东西一扫而光。
“……”系统一时无语。
“说起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早餐后，锦华年带着两人逛街。
刚刚来到新的世界当然要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啦。
系统抱着胳膊晃晃荡荡，随意道“那就先建个宗门吧。”
“你很幽默。”锦华年脚步不停。
“谁跟你开玩笑了!作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当然需要最忠实的部下!要做做第一，建个天下第一宗!”
“好。”锦华年点点头。
“你就算……等等，你说什么你同意了？”
“嗯。”
“不对劲，你怎么就同意了？”系统飘到锦华年面前，怀疑的看着她。
“难道你在和我开玩笑？”
“当然没有，我原本还想说你要是不想建宗门就直接弄死魔尊玩玩呢。”系统后面那句是在嘀咕，却被锦华年听得一清二楚。
“……”孩子中二病太严重怎么办？
“你真没骗我？”系统贴近锦华年，试图从她的表情找出一些哄骗的蛛丝马迹。
哗啦，锦华年把手里的女装递到他面前，比了一下。
“嗯，很适合你。”
系统愤怒的把手打开，飘得远了些。
“华年，怎么了？”赤霖看到锦华年拿着衣服往前一比，又像是被人打开的模样，大白天的不会见鬼了吧？
“没事。”锦华年把衣服盖在红肿的手背上“有点抽筋了。”
“……”你是说把金丹期搓成飞灰的你，手抽筋了是吗？
赤霖的表情比见鬼还扭曲，但见锦华年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没再多问。
“不用管我啊，你们去试试自己的衣服，我来买单。”锦华年这么说着，推着赤霖进房间试衣。
但是泽予怎么都不肯离开锦华年，紧紧攥着她的衣服，锦华年没办法拿起她选的衣服到隔间亲自帮他换。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赤霖不怎么喜欢泽予？泽予是上古神兽不应该是百鸟之王吗？”
“谁告诉你朱雀是百鸟之王？”
“难道不是？”
系统语气轻蔑“就他那样还配称百鸟之王？他是神兽不假，但也只能说他是兽中佼佼者，所以万年后，他身上的气息已经不是妖兽，而是人类。”
“虽然可能不止这个原因，但单就这个原因来看那烧鸡不喜欢他是应该的，至于百鸟之王……”系统淡淡看向虚空“只有羽嘉才配称百鸟之王，只不过，祂应该已经陨落很多年了。”
锦华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朱雀不是百鸟之王，她在现代看的电视小说啊，都是说朱雀是百鸟之王，小说害人不浅啊。
“怪不得，不然你应该会叫我收复羽嘉。”虽然锦华年对系统了解不多，但她大概知道系统是那种很争强好胜的性格，若非羽嘉已经陨落，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踏上寻找祂的路上了。
“那是自然，要争就争最好的!”系统高傲的扬起头颅。
“对，我的系统也是最好的。”锦华年替泽予把腰带系好，似乎只是随意又理所当然一句话。
却给系统干沉默了，他是真的看不懂锦华年这个人。
轰隆，一声巨响，还没来得及给泽予穿外衣的锦华年觉得手里多了点东西。
她低头，对上一双半阖的杏眼。
哦，原来是个妹子。
浑身是血的妹子
“姐姐？!”闻到血腥气的泽予惊呼一声，背在背后的手一瞬间变成尖利的兽爪，他警惕的盯着锦华年怀里的少女，随时准备撕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