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忘川彼岸

    葬神墓地深处，此处地势低洼，宇宙创世之初更是被天道以雷火之力劈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历经无尽岁月，诸神尸骸蔽野，血流成川，乃众生神魂归寂之处，故世称“忘川”。忘川蜿蜒前行，迂回不可逾越的静篤山脉，不懈奔流，一眼望不到尽头。

    神明身死，神识会被天地道则抹去，神魂会受到天道的召唤，前往忘川，投入洪流，随波逐流，奔向苦海，那里便是天道藏身所在之处。期间更有执念太深者，虽无神识却总是一路心心念叨生前事，积怨满于山川，一片号哭声动天地，渐行渐深，直到被血色洪流完全淹没。

    苍梧此时跟着死灵来到忘川岸边，看着越来越多的神魂从宇宙各处聚集于此，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见他面露蔑笑之色。他一路从宇宙贫瘠之地穿行到虚极禁地，看到了无数的生命星球遭受行星撞击而种族灭亡，更有强大种族为了争夺适合生存的生命星球而挑起战争，低等神族倾族而出，只为守卫仅存一隅之地，最后遭受灭族之殇，生灵涂炭，一路尸横遍野，哀鸿满地。起初，他还不在意这些异常，只认为这一切不过是贪欲作祟而已。何况身为始源道灵，不能干预众生纷争，否则会受到道则反噬。直到踏入禁地，感受到天道沉睡的气息，他才明白其中缘由，摇头苦笑道:“看来我还是活得太安逸了。”

    苍梧凝望忘川尽头，讥笑道:“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苏醒过来，不急，你我一战不可避免，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寻你而去。”

    现在的苍梧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去做，何况身为始源道灵，他还需兴复宇宙生机，若此时行此等快意恩仇、无惧生死之行径，实则与小人得志一般无二。身居高位者，往往行事都是先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再去行动，天道同样也是如此。

    “苍，你该死！你当真要拉上这满天生灵一同陪葬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忘川尽头传来，声若巨雷，响彻天际，久久不息。 原本奔流不息的忘川瞬间变得波澜不惊，随即江水从忘川尽头急速倒流而来，掀起滔天巨浪，血色巨浪包裹着雷火之力滚滚而来。周围死灵有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有避之不及者通通湮灭，哀鸿一片。 天道怒意化为雷火，惩罚世间罪神，雷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以世间万物对天道制定的道则恪守不渝，就是唯恐天道降下雷罚。

    当然，这也只是针对其它生灵而言，雷罚之力对苍梧来说不过尔尔而已，又何须在意。苍梧对天道的龌蹉行径早已了然于心，自从十万年前那件事之后，更是怀恨在心，只见他继续出言嘲讽:“既然沉睡那便睡去吧，活了多少岁月了，还学孩童一般梦中呓语吗？真是晚节不终啊。”

    血色巨浪包裹着雷火往苍梧迎面扑来，只见苍梧身后三叶法相虚影浮现，一手拈花，一手子午，口中念念有词，跟前冥土凭空长出一朵青叶金莲，缓缓飞入浪涛，顿时风平波息，江水回流，恢复如初。虽然表面端着淡然处之，心中却是暗惊:“只是神识外放而已，却有如此巨能，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叶法相代表着三种截然不同的道，一叶玄道，一叶佛道，一叶魔道，道不同却一枝同生，有分别道无分心，世间万道一脉相承，道之尽头殊途同归。这世间恐怕也只有苍梧能够如此，这次他只是动用了玄道和佛道两叶道法，便已挡住天道的神识攻击，可见其道法已达到巅峰之境界。至于一叶魔道，在亿万年岁月里，仅有一次苍梧动用了魔道之力，那是在十万年前，他以身入魔，重创天道，致使天道道基崩裂，逃回苦海。

    “你…”

    天道神识已被苍梧打断，忘川尽头便恢复平静，这只是天道一次探试而已，此时他已陷入沉睡状态，不便过多交手，他现在需要更多神魂作为养分，助他修复已然出现裂痕的道基。作为创世之主，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奉养，他都受之理当然耳！

    见天道有所顾忌，苍梧也不便生非，收回思绪，遥望忘川彼岸，顿时黯然神伤，嗟叹不已。犹记得她曾在静篤神山脚忘川岸边种满了彼岸花，如今正好是花开的季节，一眼望去满目繁华，仿佛是为这满山川的凄凉披上一抹红绸，与墓地这边的疮痍满目形成鲜明对比，犹如天堂与地狱共存。苍梧从怀中取出那枚道核，轻轻擦拭，思绪泛滥，耳畔仿佛响起她那宛若清风拂面般的声音:“这是希望，众生的希望。”

    她为众生种下希望的花种，而自己却在身亡之后化为养分，滋养万物，归于虚无。即使她的神魂已经寂灭，复活的希望渺茫，苍梧也愿一试，更要去完成她未完成的愿望，走她还未走完的路。

    一切都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如今彼岸花开，伊人已逝，故人入梦来，着我长嗟叹，相思入骨卿不知，忘川岸边徒奈何，道不尽，难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