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恩典
赵斌最近确实有些烦恼。
近日朝上，文官们一派轻松祥和，都没有你批我一下、我参你一本。
晏渊在定风城大捷，他们惶惶不已的心终是安定下来。
但自己，可没那么舒服了。
北齐王来信，为突合奇贸然发兵解释了一番，说是和谈已定的消息还未传到他那。
骗鬼呢这是。
晏渊都收到了消息不敢起兵，突合奇还能不知道这事儿？
只怕是觉得韩常吃了亏，想找回场子但没找到罢了。
信中还欲盖弥彰，夸了夸那使者专门要回去的和谈诗。
宋奉礼郎是朝中难得张弛有度、会同北齐讲条件的，他的新女婿，也是个很会揣摩自己心意说话的。
自己登基才大半年，根基还不甚稳，确实要培养出自己的臣子。
借和谈诗赏宋饮霜一个恩典，这两人也都开心。
小小女子，又能要个什么大恩典呢？
只是这宋饮霜，实在是不识好歹了些。
竟是来说想给林清川做妻。
荒唐！自己尚且都只有一个皇后、！
那林清川的正妻，可是父皇最看重的秦相之女，素来风评甚好。
总不能让自己硬要那秦默同林清川和离吧。
这事实在是令人烦心。
除了这，晏渊也让自己心烦。
那晏渊，原本只是个在京都的公子哥，他爹一死，他就跟在赵衡后头在南边守着。
父皇命他北上，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给他拿出了些军功。
早知道，自己去年就该让他回京复命的。
京都皆夸他英明神武，这人却是赵衡的亲表弟。
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倒真是个棘手的。
烦上加烦，他最近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往日里只要去安妃那里，他就能消消愁。可如今，即便歇在她那儿，自己也觉得寝食难安。
正愁着，太监来报，说晏渊进宫了。
他稳了稳，见到面了，话总是好说的。
见晏渊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赵斌从座位上起身，亲手扶他起来，“自家兄弟，何况你刚立了大功，不必如此讲礼。”
说是自家兄弟有些牵强了，晏渊他爹是赵衡他娘的哥哥，真说起来，是赵衡的自家兄弟。
可如此一个会领兵打仗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了赵衡，自己总要争一争。
赵衡一直在外头打仗，自己当太子这些年，也始终不敢对他松懈。
三弟他娘是个宠妃，虽不知他寄情于声色犬马是不是幌子，但始终年纪比自己轻，手段比自己嫩。
四弟更不用说了，他娘不得宠，家里也无根基，不过是自己的小跟班，勤勤恳恳地干公务罢了。
只有这大哥，即便一直在外行兵打仗，但怎么说，也是个手握兵权的。
他始终觉得不好。
想到这，他接着问，“定风城这战，赢得不易。这些之后再讲，今日唤你来，是想问你，立了如此大功，又让朕在北齐王面前扬眉吐气，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晏渊闻言，也不居功，“全凭圣上旨意。定风城这仗，是军营的兄弟和城里的百姓功劳。能为国效力，已是我的福气了，臣不敢奢求赏赐。”
见他说话滴水不漏，赵斌温和一笑，“从前竟不知晏老将军将你培养得如此好。如今北齐来信，和谈已定，北边战事已平，接下来，你可有何打算？”
听着高堂之上的人说话这般谦和，言语中却是满是试探，晏渊行了一礼，“我原在京城只知享乐，后来父亲去世，望我秉承遗志，为国效忠，这才南去随着燕王建功立业。承蒙太上皇信任，将我调去定风城守卫。现如今，功成事了，臣再去哪，全凭圣上旨意。”
赵斌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喜悦。
他没说要回南边去。
如此，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做个近臣甚好。
上次和谈他便看出，高密那个枢密使当得，实在是勉强。
若不是四弟极力推荐，他定是不会让这人继续当这枢密使。
文臣多是纸上谈兵之辈，真要论到行军打仗，还得是将士。
但朝中将士甚少，北边不太平，南边也不稳定。
有晏渊在旁，往后里再有战事，他也能出谋划策一二。
说不定，还能断了他跟赵衡的往来。
赵斌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声音愈发温和了，“既如此，晏将军可愿留在京都，做我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为表示亲近，这下他都不自称朕了。
晏渊沉默了一下，便领命谢恩了，“圣上厚爱，臣自当尽忠职守！”
若是留在京都，留在圣上身边，也更好打听秦相的事吧。
赵斌笑了，这会儿才有些真意。
他看着晏渊，言语中染了笑意，“正事说完，说些旁的。你在边关许久，立了这么大一个军功。朕许你一个恩典如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让朕为难的，朕都答应你。”
林家之事，京都传得满城风雨、
晏渊心中有数，只道，“圣上金口玉言，臣谨记在心。若真有一日来讨这恩典，臣定不会让您为难。”
赵斌开怀大笑，多日来心中的愁闷也算是解了些。
至于剩下的，都要等那秦默进京再来办了。
晏渊带着白桦回到将军府时，晏大夫人已在府中候着了。
如今，晏将军已去世，府中就只剩这晏大夫人和她女儿了。
她是续弦，但待晏渊却是极好。
“怎地母亲在此等候，快快进去。小珑呢？”晏渊见她候着，心里只觉十分暖。
“今日带她去园子里头玩，累狠了便已经休息了。”晏大夫人说话柔柔的，关心道，“今日圣上深夜唤你前去，可是有何急事？”
“无妨，不过是让我留在京都任职罢了。母亲莫要担心。”晏渊安抚道。
闻言，晏大夫人脸上满是喜色，“如此甚好。你在外头待了那许久，小珑也十分挂念你。明日醒时见到你，她定会很高兴。”
说罢，见晏渊满脸疲惫，又心疼道，“快些回房休息吧，明日再说。”
晏渊应下，回到房中，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却是有些睡不着。
回京都前，他原本以为文帝会让自己继续回南边。
但方才谈话间来看，只怕他担心自己和大哥成了朋党，才提出将自己留在京都。
原先是想着回南边时顺道去趟建安看看她，现在看来，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和杜衡，都没给自己消息。
也不知道，她回到建安没。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像自己想着她一样，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