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把心放肚子里去
“同志，麻烦把那双蓝色布鞋拿一下，37码的。”陈明生指着货柜上的女式布鞋道。
售货员一看是位黑黢黢、年龄很成熟的军官，态度很热情，把鞋子取下来放柜台上，“给！”
“来，试试，看合不合脚！”陈明生把鞋子转身递给春妮。
售货员这才注意到陈明生身后站着一个穷酸的黄毛小子，再仔细一看，是个女孩。
脚上一双又脏又破的胶鞋，脚趾头都露出来了，身上若有若无一股大粪味儿。
售货员眉头微蹙，用手扇了扇，“唉，你没穿袜子怎么试鞋子？你这样弄脏了，我卖给谁？”
正脱鞋的春妮尴尬停下，赶紧把手上的鞋放回柜台，窘迫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怎么说话呢？你们就是这服务态度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陈明生语气冰冷。
陈明生很不是滋味儿，小时候孩子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好的？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这会儿试穿一下，都被人明晃晃的奚落。
“我怎么啦她没穿袜子试鞋，穿脏了谁要”售货员回道，语气没刚才那么冲。
“你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吆五喝六的，感觉自己很高贵你不也只是个售货员！”陈明生呛道。
一般人懒得计较，可是欺负一个穷孩子，陈明生忍不了，嘴不自觉的毒起来。
“叔叔！”春妮拉拉陈明生，“我们不买了！”
“没事儿，你尽管穿！”陈明生轻轻拍了拍春妮，对售货员道，“麻烦拿两双袜子！”
售货员拿了袜子放柜台上，态度生硬，第一次被人当众下脸，又不敢发作，对方是军官，惹不起。
“来，袜子穿上，再试试鞋子！”陈明生蹲下轻声道。
“叔叔，我自己来！”春妮忙后退两步。
商店里没有凳子，春妮靠着柜台穿上袜子，又穿上布鞋，踩在垫脚的纸壳上。
“怎么样？踩几下，看看合不合脚！”
春妮在纸壳上踩了几下，觉得正好，点点头，“合脚！”说完要脱下。
“不用脱，就穿着！”陈明生拉住。
又对售货员道，“同志，开票吧！还要一双紫色的。”
买两双是方便春妮有换的。
“叔叔，我有钱！我自己买！”春妮伸手去抢付款单据。
“傻孩子，叔叔给你买，你的钱留着做生活费！”陈明生挼了挼孩子脑袋，个头都到自己下巴了。
售货员默默瞅了瞅俩人，看着不像叔侄啊，咋这么维护
随后俩人又转到成衣柜台，买了两身不同款式的白衬衫、蓝裤子。
成衣售货员帮忙找了个杂物间，春妮进去换掉身上的破衣服。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干净漂亮的衣服，春妮焕然一新，人也自信了许多。
明亮的大眼睛，小巧的脸蛋，尖尖的下巴，整个人透着精灵之气，又带着几分倔强。
“嗯，再把头发打理一下，就更好了！”陈明生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公主模样！精灵可爱！
“那些破衣服就不要了！”
春妮要把旧衣服打包带走，被陈明生拦住。
十五六岁的女孩，马上高中毕业，不能再穿的邋里邋遢。
春妮紧紧抱着破衣服没做声，舍不得扔掉。
新衣服不知哪天又会被人偷掉，但破衣服不用担心，没人要，留着说不定啥时候还能应急。
“呃，实在舍不得，那就带走吧！”陈明生退让，只当是孩子穿久了有感情。
“嗯！”春妮露出笑容，欢喜的把旧衣服、破鞋装进旅行包，就好像什么稀世珍宝。
陈明生笑着摇头，真是穷怕了的孩子。
要是她爹妈还在，此刻她应该是一个被父母千娇万宠的宝贝疙瘩。
“走，去把头发剪一下！”陈明生带着春妮往理发店去。
春妮乖巧的跟在陈明生身后，有叔叔疼爱真幸福！
好久都没感受到这种亲人的温暖了！只在遥远、模糊的记忆深处，妈妈曾经这样温柔呵护过她。
洗过头，剪了个干净利落的兰花头。
这下整个人看着相当精神，神采奕奕，跟之前的黄毛小子判若两人。
“叔叔，书！”春妮扯了扯陈明生，小声道。
一路买买买，就是不见买书，春妮心里发慌，实在忍不住了。
“别急，咱们这就去书店！”叔侄俩直奔县城新华书店。
“同志，请问有高二的下册语文书和立体几何书吗？”陈明生问。
“没有！”柜台里的售货员头都没抬，津津有味看着手里的杂志。
“同志，能不能帮忙再找找，孩子要参加今年的高考，急需这两本书。”陈明生请求道。
“说了没有就没有，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售货员不耐烦地抬起头。
“同志，孩子是高二的，书让人给撕了，只得重新买，帮帮忙！帮帮忙！”陈明生也不生气，笑呵呵的。
“呃…”本来还想冒火的售货员见陈明生态度诚恳，一直陪着笑脸，反倒不好意思甩脸子。
“真没有，不行的话，你们把撕掉的书用胶水粘起来，也一样能用。”售货员提议。
“粘不了，被人扔到粪坑里！”陈明生苦笑。
“是这样啊！”售货员算是理解了，缓下语气道，“这些是教科书，一般都是开学的时候学校统一采购，书店很少有售卖的！你们真是需要，不妨到中学去问问，兴许能问到。”
“好的，谢谢！”
走出书店，陈明生看看时间，五点过，差不多该晚饭时间。
“走，咱们去吃饭！”陈明生带着春妮找了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国营饭店。
“想吃啥？”陈明生问春妮。
“都行！”春妮显得有些局促，第一次下馆子，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更别说点餐。
“同志，来份回锅肉、番茄炒蛋、再来一份白菜豆腐汤。”陈明生没再勉强春妮，直接点菜。
饭菜很快上桌，“来，多吃点儿！”陈明生给孩子夹菜。
春妮心不在焉吃着，课本的事儿没落实，心里没着没落的。
“别着急，安心吃饭，叔叔会给你想办法的！一定能弄来！把心放肚子里去！”陈明生安慰道。
“嗯！谢谢叔叔！”有了叔叔的保证，春妮这才放下担忧，认真吃饭。
馆子里的饭菜真香！春妮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叔侄俩都很能吃，三样菜愣是吃的干干净净，汤汤水水全泡着饭吃了。
“怎么样？饭菜合你口味吗？”陈明生靠在椅背上，惬意的问。
从高原上下来的每一顿饭菜，陈明生都觉得美味无比，他很珍惜饭菜，绝不浪费一丁点儿。
在雪山上苦熬的时候，支撑他的就是有一天回到内地，一定要吃很多肉、很多蔬菜，一定要吃个够！
“嗯，好吃！”春妮悄悄摸了摸肚子，吃的有些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