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能就这么算了
老旧斑驳的夹壁房,墙壁是用竹片做筋条,敷泥再刷石灰而成。
泥块掉落不少,裸露出里面的竹筋条,四处漏风,有些缝隙手都能伸出去,隔壁屋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完全没有隐私性。
地面高低不平,家具老旧,堂屋就一张饭桌和两条长凳,桌面油漆掉了不少。
灶上空空一个大洞,上面的大铁锅早已不见,被罗美莲搬到自家灶台上去了,反正春妮也不用。
屋角的水缸是砌的,不然,罗美莲指定得搬走。
卧室里一张床,挂着一顶老式麻线蚊帐,色泽黯淡,被老鼠咬了几个大洞。
另外就是一个大柜子,当初春妮妈存粮食用的,很大,起码能装两挑稻谷。
现在里面空空如也。
“寄给你的那些东西呢?没收到?”陈明生眉头皱起。
柜子里空空如也,就柜子上的一个黄绿色军用旅行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物。
那旅行包很旧很旧,估计是春妮爸当年留在家里的。
几件薄薄的衣物怎么过冬?
算着春妮长大了,陈明生特意找女战友换的这些成年女式衣物,还是九成新的。
这些东西在那会儿可是相当有面,至少说明你家有军人。
“被偷了!”春妮低下头小声道。
“谁偷的?”陈明生问的同时,下意识转头看向春江一家。
“不是我们!”罗美莲急忙摆手,眼神闪烁。
春江瞥一眼老婆,没吱声,强做镇定;春金宝缩了缩脑袋,垂下眼眸,装鹌鹑。
“哥,我明明看到金宝哥和二伯娘偷的!”门口的春运来悄声对哥哥春福来说。
“嘘,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王招娣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
每次跟罗美莲过招,王招娣都斗不过。
春妮的东西令人眼馋,王招娣也想要,有贼心无贼胆,夜里在春妮家门口逡巡几次,都没敢撬门。
正在纠结犹豫,隔壁的门发出响动,吓得王招娣窜回屋。
罗美莲和春金宝鬼鬼祟祟摸到春妮家,用砍柴刀几下撬开大门,溜进去,没一会儿抱着一大包东西出来。
把王招娣馋得!
趁着罗美莲关门的时候跳出来,想要威胁一下,分一杯羹。
谁知罗美莲一记眼刀,生生将她定住,没敢上前。
“闭紧你的嘴!”罗美莲恶狠狠道。
门合上那一瞬,王招娣看到屋里春江、春金宝父子在微弱的煤油灯下,兴奋的翻捡那一堆东西!
没多会儿,隔壁的门又打开,夜色中春金宝背着包袱走了。
之后几天,隔壁传来阵阵肉香,甚至春江父子喝上瓶装酒,抽上带嘴的香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
等周末春妮回来,啥都不剩了。
“什么时候被偷的?”陈明生默默盯了春江一家好一阵。
“不知道,周末放学回来,家里的大门上有撬过的痕迹,柜子的锁被撬坏。”春妮惭愧道。
叔叔不远千里费力扒拉寄回来,自己一次都舍得穿,全让贼娃子偷了!
早知道该寄放到五叔公家,自己经常不在家,两个叔叔家不惦记才怪!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春妮心知肚明是谁偷的,可是无凭无据,又能怎样?说了谁信?
“没去报案?”陈明生又问。
“没有,只是叫了大队的来看了一下。”春妮回道。
“为什么不报案?”陈明生不解。
这些东西对于富裕的人来说不值几个钱,可是在乡下,在穷人眼中,是不小的资产。
一听到报案两个字,春江几人僵住,表情慌张,急忙道:“报案做什么,多大的事儿?”
“没问你们!”见此,陈明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队干部说过了那么久,报案也没用!”春妮声音越来越小,都要哭了。
叔叔生气了,当时不该听大队干部的话,该坚持报案的。
春如画没说话,一个干了几十年的大队书记,谁家是个什么尿性,他门儿清。
当时也来看过,大致猜到不外乎就是春江、春海两家,他们的可能性最大。
可惜他已不再是大队干部,无权插手。
没有话语权,就不能随便乱说怀疑春江、春海家,只能装泥菩萨啥都不说。
反正春妮家已没啥可偷的,他只需保管好孩子的折子,等孩子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时,把折子交给她,也不算辜负了部队同志的嘱托。
“算了!偷了就偷了!走,叔叔带你去城里!”陈明生见吓到孩子,软下声音。
“嗯!”春妮点点头。
听到陈明生说算了,春江几人明显松了口气,吓死宝宝了!
“是你撕了春妮的书?”突然陈明生问春金宝。
“啊?撕了,咋了?” 话风突转,春金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话脱口而出。
“赔钱!”陈明生冷冷道。
眼前的春金宝个头比他爹春江还高,有些痴肥,肌肉松散,是个长期不干活的人。
面相初看有些憨傻,细看眼里闪着几分精明和算计,还带着几分流里流气。
“赔钱?凭什么?她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赶紧嫁人得了!”听到赔钱两个字,春金宝一蹦三丈高。
“呵呵,看来你们平时没少打她的主意,没少欺负她!”陈明生要被气笑。
毫无血缘关系,跟着老娘改嫁过来改姓的春,还真当自己是春妮的血亲,一心想着吃绝户、吃人血馒头呢!
“你们是春金宝的家长,你们是怎么个意思?”陈明生不再理会春金宝,转而问春江。
“解放军同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堂兄妹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你看这孩子不是也拿粪勺打了我家金宝?
还用粪勺捣我家大门,咱就都不计较了,两边算是扯平了,怎么样?”春江陪着笑脸道。
“凭什么?”春妮和春金宝异口同声。
“我马上就要高考,没书怎么复习?怎么就多大的事儿?必须赔我书!”春妮大声道。
“凭什么我白白挨打,爸,那身衣服我不穿了!臭死人了!死妮子必须得赔我!”春金宝跳着脚道。
那身衣服是在县城买的时尚衬衫,是卖掉春妮的那些衣服的赃款买的!
在整个大队独一无二的,怎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