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撑腰的回来了
转眼十年过去，来到一九八零年，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
陈明生故地重游，金丰生产大队一如十年前，地里农作物郁郁葱葱，大人在地里忙活着，小孩在田间地头疯跑打闹。
村民们见到陈明生，都起身默默打量这位面色黢黑、嘴唇干裂、看着有三十多岁的军人，多少年村里都没军人来过，这是找谁？
陈明生冲老乡们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骑着二八大杠熟门熟路往村里去。
“站住！春金宝！你给我站住！”一个愤怒的声音喝道。
迎面跑来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哇哇怪叫着，后面追着一个瘦巴巴的黄毛小子，举着一个大粪勺。
“哇！快跑，那疯子的大粪勺来啦！”这群孩子抱头鼠窜，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粪臭。
“叫你们跑！吃屎去！”黄毛小子抓着粪勺用力往前一抡。
那帮小子冲到陈明生跟前，陈明生看到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敏捷的拖着自行车往旁边闪开。
“哗！”大粪洒落一地。
“啊！春妮，你个疯子！老子跟你拼了！”躲闪不及的这群孩子，全被大粪沐浴，气得滋了哇啦乱叫。
其中个头最大、跑最前面的小子顾不上身上的大粪，转身朝黄毛小子冲去，“没爹没娘的贱丫头，敢欺负老子，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黄毛小子毫不示弱，抡起空粪勺朝他猛砸，眼睛通红，边打边骂：“欠打的玩意儿，叫你撕我的书！叫你撕我的书！”
“啊！春妮！你不得好死！你个臭娘们！哇…”春金宝头上、身上都是大粪，又气又急又打不过，气哭了。
春银宝、春福来、春运来还有几个跟着吆喝的小跟班，吓得在旁边干看着，不敢上前帮忙，粪勺威力太大。
陈明生静静看着，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此刻化身愤怒天使，痛殴堂兄。
很好，知道还手！陈明生心中默默点赞。
“啊！死丫头，又来欺负我家金宝！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今天得收拾收拾你！”地里冲出一个妇人，提着锄头朝春妮身上抡。
“啊！”四周的人惊呼！
陈明生一把拽住，大喝道：“住手！”
“你是谁？管我家的闲事！”罗美莲锄头被拽住，扭头一看是那个黑面军人，眉眼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叔叔！”春妮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咚地一下扔掉粪勺。
往前跑了几步又顿住，手足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没了刚才的张牙舞爪。
一头乱糟糟、枯黄的短发，打满补丁的衣服，补丁龇牙咧嘴，针线活儿很差，裤脚掉的老高，两个大脚趾露在外面探头探脑。
倔强的眼神带着欢喜和小心翼翼，怯生生看着陈明生，想亲近又不敢。
多少个日日夜夜，盼着叔叔来接她。
伤心难过的时候，想妈妈、想爸爸、想叔叔，不知道叔叔有没有忘了他们的约定？
现在叔叔终于来了，自己刚才的样子会不会让叔叔讨厌自己？
尽管陈明生跟十年前模样大变，褪去稚气，满脸风霜，比同龄人显老十岁。
但一开口，春妮就听出是他。
春妮两手不安的捏着衣角。
“过来！”陈明生一把推开罗美莲的锄头，笑眯眯冲春妮道。
罗美莲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叔叔！”春妮期期艾艾挪着脚步，身上有股臭味儿，不敢靠太近。
“这些年过得好吗？”陈明生和蔼的问女孩，十五岁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抱。
“还…，还好！”春妮羞赧道，希冀的望着陈明生，“叔叔，你是来接我的吗？”
“呃！”陈明生愣住，自己是来征兵，顺路看看孩子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雪域高原太艰苦，陈明生从未想过要带她去那里，他更希望她考上大学。
春妮见叔叔没回答，亮闪闪的眼睛闪过失落，懂事的没再追问。
“死丫头！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一身粪便的春金宝哭喊着拍打地面，太丢人了，哭嚎着要报仇。
十六七岁的春金宝长得牛高马大，一身懒肉，好吃懒做，本该下地干活的壮劳力，整天游手好闲。
有事无事招惹春妮，总算被揍得落花流水，偏偏每次都欠欠的上赶着讨打。
罗美莲也认出是当年的解放军战士，如今已是四个兜的军官，没敢闹腾，悄咪咪拽着自家儿子回家，那帮小子也跟着散了。
死丫头的撑腰的回来了！
“刚才怎么回事？”陈明生问。
“春金宝把我的书撕了，扔粪坑里！我去找他！一会儿再聊！”说完，春妮呼啦啦转身就跑，顾不得跟叔叔叙旧。
“春金宝！别跑！”春妮拿着粪勺跑远。
春金宝不爱读书，听不懂老师讲的什么，春妮学习成绩好，一直名列前茅，令春金宝十分嫉妒。
在学校里联合同学欺负春妮，故意把春妮的作业本扔水里或是扔到楼下，上课故意在春妮背后捣乱，让春妮没法安心上课。
这些都没能成功影响到春妮，春妮不但考上初中，又考上高中，今年还要参加高考。
村里人都夸春妮有本事，兴许能考上大学，跟她爸一样是村里最出息的人！
春金宝读书不行，也不想下地干活，初中上了一年不到就逃学，整天在镇上、村里瞎晃悠。
眼红春妮学习好，故技重施，邀约几个堂弟和小跟班，抢了春妮的书包，把她的书本撕了扔粪坑里。
彻底激怒春妮，抄起粪勺追着春金宝打。
“春金宝，你出来！”春妮追到春金宝家门口。
老远听到春妮的声音，在屋檐下换衣服的春金宝砰地一声关上门。
隔壁春海家的几个也逃回屋，生怕被殃及。
“干嘛！仗着有人撑腰，没完没了是不？”罗美莲堵在门口。
“春金宝撕了我的书，赔我！”春妮语气很冲。
“赔？赔个屁！一个丫头片子，真以为自己识几个大字就了不得了？
再过两年，不一样嫁人！读那么多书有屁用！”罗美莲嫉妒又眼红。
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居然读书这么厉害，自家小子读个书像要命一样！
“春金宝！你不把书赔我，今天就别想出门！我再去舀大粪泼你家！”春妮不理会罗美莲，冲屋里大声道。
“臭娘们！死丫头片子！疯子！你敢！”春金宝在屋里气得乱骂，就是不敢出去。
“不信就试试！”春妮将粪勺往春金宝家门上一杵。
“啊！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老娘打死你！”罗美莲看着门上的大粪，气得脑壳发晕，低头朝春妮撞去。
春妮侧身闪过，罗美莲一个踉跄，趴在地上狗吃屎。
“咚咚！”春妮又杵了杵春金宝家的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