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独自面对人生的苦难和风雨
“妮儿来啦，快，就等你吃饭了！”罗美莲热情的过火。
“五叔！”饭桌上的春江抬了抬屁股，“一块儿吃？”
“不了！我送妮儿过来，顺便看看伙食咋样。”春如画回道，人家不过客气一句，棒槌才会当真。
春妮往春如画身后躲，实在不习惯这个二婶的突然亲近，往常都是冷嘲热讽、一大早院里就鸡飞狗跳的。
“别怕，妮儿！”春如画拍拍孩子，“以后轮流在你二叔、三叔家吃饭，伙食费都有给，不用担心，咱不是白吃的。”
两个叔叔家一家一个月。
“瞧五叔说的，咱好歹是孩子的长辈，还能亏了孩子不成？你看，今天特意割了半斤肉招待孩子！”罗美莲指了指桌上的咸菜青椒炒肉。
一海碗的咸菜，少得可怜的肥肉切成丁，闻着肉味见不着肉。
“去吃吧！”春如画推了推孩子。
这样的饭菜春如画也没得话说，乡下一年难得吃几次肉，割肉都是这么个吃法。
“五叔公！”春妮怯怯拉着春如画，要他一起吃饭。
第一次上别人家饭桌，没了爹娘，底气不足，有些胆怯。
“叔公就不在这里吃了！乖，叔公给你盛饭。”春如画不客气的给春妮盛了满满一碗干稀饭。
罗美莲在一旁看得肉疼，又不好做声，只得皮笑肉不笑道：“哟，看不出妮儿蛮能吃的，呵呵！”
“咋啦，五块钱的伙食费还吃不得这碗稀饭？”春如画哪有听不出话里意思的。
“能，能！谁叫咱跟妮儿是一家呢！咱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你说是不是？五叔？”罗美莲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知道就好！”春如画夹了一筷子咸菜炒肉丁，“快吃！一会儿冷了。”
“嗯！”春妮点点头，没动筷子，主人家都没动筷。
“我走了！得空我会过来瞅瞅，可不许克扣孩子的口粮！”春如画再三叮嘱后离去，不好一直守在人家饭桌边。
“放心吧！五叔！”罗美莲送到门口。
春海家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眼巴巴望着桌上的肉碗。
“还守这里干嘛？你家今天不开饭了？”罗美莲装作没看懂孩子的眼神撵人。
春福来、春运来讪讪离去。
“吃饭了！”回屋的罗美莲甩着脸子喊道。
憋缩在灶角的透明人春老婆子这才起身上桌，瑟瑟缩缩坐那儿，大气不敢出。
“哟，都当自己是祖宗？等着我来伺候不成？”罗美莲摔摔打打。
春老婆子坐立不安，忙伸手自己盛饭。
“唉！又来一个饿死鬼！捞这么干，以后啊，咱裤腰带勒得再紧，清稀饭也吃不拢年头。”罗美莲阴阳怪气的。
春老婆子默默听着，小心翼翼盛了大半碗清稀饭，小心翼翼坐下，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春妮不安的看着自己的碗，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妈，我不要，我也要吃干的！”春金宝看着自己面前的清稀饭，把碗一推。
“我也要吃干的！我才不要这个！”春银宝跟着闹腾。
“吵啥？没见家里多了一张嘴？”罗美莲把碗重重一搁，米汤跳到桌面上。
“我不管，凭啥她一个丫头片子吃干的！我要吃她那一碗！”春金宝从来不是吃亏的人，说着伸手抓向旁边。
春妮没防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饭碗被抢走，“那是我的！”
“什么你的？这是我家的！哼！好意思来我家白吃！”春金宝吸溜着两条浓鼻涕，大口往嘴里扒拉饭。
“算啦，你一个丫头片子，反正也吃不了那么多，吃这碗吧！”罗美莲舀了半碗清水粥。
春妮想要说什么，被罗美莲冷冷的眼神盯住，只得接过碗。
“妈！我的呢？”春银宝还啥都没捞着。
“吃吃吃，真是的，都来讨债！”罗美莲骂骂咧咧，从饭盆里捞出一碗干的，给小儿子盛上。
春江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端着自己那一大海碗的干稀饭扒拉。
一家子飞舞着筷子朝咸菜炒肉戳，春妮也举着筷子去夹。
“啪！”筷子被春金宝打飞，“这是我家的肉！谁让你吃了？哼！馋鬼！”
“就是，这是我家的肉！”春银宝附和道，把饭碗凑到肉碗前，使劲给自己扒拉肉丁。
春妮默默收回手，默默喝着碗里的清水粥。
喝完清粥，春妮默默放下碗，下了桌往外走。
“嗝儿！”一大海碗的咸菜炒肉吃光，一家子抚着肚皮，满足的打着饱嗝。
“去哪儿？”罗美莲语气不善。
“我，我回家！”春妮小声道。
“啧啧，真是让你妈给娇惯了，一点儿没家教，吃完筷子一扔就走，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罗美莲训斥，“这么没规矩，以后长大了，怎么嫁人？”
春妮傻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傻愣着干啥？收拾碗筷呀！”罗美莲大声呵斥。
春妮吓一激灵，把饭桌上自己的碗拿走，放到灶台上。
“看看，啥都不懂！笨的连头猪都不如！”罗美莲嫌弃道，“这些碗不收了？”
“猪！大笨猪！”春金宝、春银宝两兄弟跟着讥讽。
春妮又把桌上其他碗筷收到灶台上，站那儿想走不敢走。
“干嘛？还要我请？碗放这里自己就干净了？还是下一顿我就用这碗给你吃？”罗美莲呵斥，觉得这丫头片子一点儿没眼力见儿，像块木头。
“我，我够不到！”春妮嗫嚅道。
“够不到？不知道垫啊？吃不见要人教，做点儿事儿这不会那不会的！木卵！”罗美莲见春妮不敢反抗，步步被驯化，步步紧逼，丝毫不觉得在欺负一个没爹娘的孩子。
春妮把灶前的烧火凳往前挪了挪，站在上面，手勉强够到大铁锅里，从水缸里舀一勺水，颤颤巍巍站到凳子上，往锅里掺水。
那一晚的代价是打烂两个碗，挨了罗美莲两个巴掌。
“妈妈！妮儿想你！叔叔，你什么时候来接妮儿？”春妮蜷缩在床上，望着漆黑的蚊帐顶，喃喃念着，脸上肿得老高。
四周黑寂，无人应答，小小的人儿抱着被子，小声啜泣着。
爸爸没了，妈妈没了，叔叔走了，叔公也呵护不了她全部，从此小小的她要独自面对人生的苦难和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