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等等,还没有读到我
柳相容慢条斯理饮了口茶,跟着陛下时间久了,已然有了上位者的压迫力。
她放下琉璃盏,道:“贾公子带官差上街,不知道的还以为鸿胪寺是你家的,带人来抓本君。”
外面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开始认定她一个小女子才华有限,不甘落榜,羞耻买题舞弊。
“我就说嘛!她一个女子赋诗作词尚可,怎么会高中!入朝为官。”
“事情又未出结果,还是莫要妄下定论。”
“这官府都到跟前了,还叫没结果?”
柳相容扫了一眼说话这人,那人息鼓偃旗低头不敢说话。
她转过头又看向杨超,施施然问:“杨大人若有证据烦请拿出罪证来,若只是询问案情理应投递名帖去王府客客气气求拜,就这么劳师动众跑过来,是什么礼数?你当本君是籍籍无名的乡野之民?”
“即便是普通百姓,万没有只怀疑便闯入人家将人带走的。”
她乜了一眼杨超,目露怀疑:“本君倒是怀疑鸿胪寺的办案水平,有没有冤假错案!”
杨超没想到一介女流见到官府抓人还能如此镇定,旁人早就心虚害怕跟着走了。
他确实急功近利没按照流程,鸿胪寺这些年都是这么办,早已经忘了规矩。
这次算是撞铁板了!
但大人要求将人带回去……他隐约知道些,贾公子受难无法科举,闲来无事竟然查出来受难原因竟然与玉成君有关……
贾帅不耐烦了,不悦地冲杨超蹙眉,怎么还不动手。
为了前程为了能在上司面前露脸,杨超狠下心来:“玉成君,得罪了,来人!扣起来!”
柳相容皱眉:“以下犯上,若是本君清白,你可知该当何罪!”
其余官差不敢妄动,杨超一意孤行,大人既然命他抓人,进去后自然有的是手段让她认罪认罚。
换言之,只要进去,有没有罪,大人说的算!
“抓起来!快点!”
看戏的人也察觉不对,但民不与官斗不敢吱声。
就在这时,柳照山协曹广参(曹宝军之父)带着一支禁卫军到了。
柳照山:“陛下有令!鸿胪寺少卿贾天下与外家表舅秦讳勾结科考考官,泄露考题,科举舞弊,贾家一干人等即可擒获,面见圣上!”
穿着铁甲钢片的禁卫军可不是身穿布衣的普通官差能比的,官差手中的刀枪无甚用武之地,杨超和贾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绑了起来。
一时间,乾坤扭转,抓人的反被人抓。
柳相容静静看着美人爹爹大放异彩,心中颇为羡慕。
柳照山察觉她望向自己,目光也稍稍柔和。
“出门也不带个人。”柳照山随手叫了两个人护在其左右,又对曹广参道:“回吧!”
“是!”
曹广参对柳相容和蔼一笑,吩咐那两人好生护着,便上马朝天举枪高声道:“收兵!禁卫军抓人,闲着莫挡道!”
禁卫军整齐划一,铁甲威风,有秩而去。
柳相容凝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久久未曾挪移,心中满是感慨:
何时这片天地间,女子才能展现出同样的豪情与壮志呢?
只希望下一次她能在这群人中会看到女子。
百姓看热闹刚要散去,这时候突然锣鼓喧天。
“放榜了!放榜了!”
“快快!过去看看!”
有热情的百姓跑在放榜的仪仗队前,乐呵着脸奔走相告。
街道上百姓似潮水般涌向街头,行色匆匆,拥挤不堪,场面颇为壮观。
锦绣楼势高,位置佳,柳相容的厢房在最尽头,刚好能通过窗子看见下面全景。
楼下有一处擂台,台上被清理干净竖立一块三乘四米的木板,有官员往上贴名单。
两米处官差严肃站着作人墙将激动得百姓与擂台隔开,百姓毫不在意眼睛直直盯着贴名单官员的动作,眼睛在名单上来回扫,目无其他。
“我看到我了!中了!我中了!”
“恭喜恭喜!”
“我也看到我了!”
等几张纸贴完,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垂头丧气道:“没看到我,看来是又没中!又要来一年,哎!”
旁边考上的人安慰他:“别急呀,许是进了一甲呢?”
那人摇头:“借吉言,在下怕是没这命。”
大辰国放榜与其他地方不同,除一甲前三十名外,其余中榜皆会有专人读榜。
是以,贴榜只是其一,最振奋人心的还属读榜。
谁不想金榜题名被大声唱出来?
这可是光宗耀祖,人生最最得意之事!
不多时,擂台上御乐队敲了一阵锣鼓,肃静了四周。
一名内官端着红布盖着的名帖递到读榜御史面前。
御史掀开红布,揭了名单上的封条,朗声读道:
“呈黄天之谕,彰文曲之名,读榜从一甲二卷始,分三卷,为一甲二卷十八名,一甲一卷九名,一甲零卷文魁榜。”
“先读一甲二卷——第三十名轻舟书院,梅作海。第二十九名开封考生,江字恒。第二十八名……第二十名白麓书院,龚理成,第十九名……。”
御史一一念过,场下被读到名字的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好高着“中了!中了!”
许是场景太激烈,有个别兴奋得甚至昏了过去。
一卷读完,皆没有柳相容的名字。
她喝了口水掩盖自己的紧张,她做是全做了,只是不知道文章得不得老师喜爱。
永嘉公主和谢怀瑾在宣读之前就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曹宝军、容从羡等人。
望着他们希冀的眼神,柳相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了紧。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永嘉公主扫了一圈,中榜的高门学子露出畅然的微笑,自家女儿虽沉静如水但眼神却一瞬不停望着下方,自然也是紧张的。
永嘉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谢怀瑾在一旁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压低嗓音宽慰她:“莫急,御史还未读一卷,成玉莫慌。”
场下擂鼓不停,欢笑和震惊声不断,柳相容响装听不见都难。
她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没说话。
她虽有把握但难免有意外,若是没中岂不是让他们白开心。
擂台上,御史已经揭开第一卷名单,朗声宣读:“一甲第一卷第十二名白麓书院,萧岸。”
萧岸,也就是刚刚榜上无名说自己没中的男子,激动得愣在原地一时忘了呼吸。
御史读到下一个名字他才回过神来,冲刚才安慰他是进了一甲的仁兄道:“我中了!我是萧岸!我是白麓书院萧岸!多谢这位仁兄吉言!”
安慰他的人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成真,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也笑着朝他恭喜。
场上御史还在宣读,“……第九名淄博考生范大成……”
第八名,不是。
第七名,不是。
……
“第四名白麓书院……咳咳。”
御史咳嗽了一声,永嘉公主的手一紧,绣帕都抓皱了,心焦肺燥等着他继续读。
柳相容及其身边众人皆紧张地屏住呼吸,心脏噗通噗通。
会不会是……
御史继续:“白麓书院葛……”
永嘉公主手一松,心下难免有些失落。
她怕影响女儿心情,安慰道:“容儿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往年没中的男儿都多了去了!”
曹宝军借机也安慰:“是啊!我哥哥考了两年也没中。”
柳相容将杯盖盖上,陶瓷发出清脆响声,心里也不太好过。
她分明全做上了……
若说读榜前她还有些信心,此时却不那么自信了。
不应该啊……
望着女儿黯淡下的眸子,永嘉公主心疼又难受。
“容儿觉得难受,我们不听了,家去好不好?”
柳相容摇了摇头,“不,不走。”
她不信……
她那篇《盐税论》不说前无古人,在如今国情下也算分析得透彻。
即使不进一卷,也不可能落榜,那么就只可能在零卷。
场下御史又宣读,零卷乃是状元榜眼探花,也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最精彩的部分。
御史手都在抖,他清了清嗓子。
“一甲第三名,太行书院阮廷仪。”
阮廷仪就坐在柳相容这厢房对面,气宇轩昂的少年郎眉心还有颗红痣,满面春风地冲恭喜的人从容道谢。
柳相容坐在对面,自然也要道谢,她缓缓起身勉强扯出笑容恭喜,心里记挂着事表情说不上来的苦涩。
阮廷仪温润如玉,冲她拱手,行礼大气又漂亮,不负探花美名。
永嘉公主见女儿落榜还要恭喜别人,心疼得泪水止都止不住。
“容儿,要不我们回去吧……”
太煎熬太痛苦了,她心疼。
柳相容回过视线坚定得摇头,心脏不知为何突然跳的非常快,浑身紧张得发烫发热。
“等等,还没有读到我。”她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楚。
永嘉公主刚抬起的屁股又挪了回去,绣帕捂着眼睛不忍再看。
御史又读:“一甲第二名杭州考生江苏杭。”